在下苗人凤下一句 憧憬爱情的苗人凤与南兰
苗人凤的确是个大侠。然而却不是一个思想成熟的大侠。
印象中,在苗人凤的时代,除了胡一刀,便再也没有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然而他虽有胡一刀的“侠骨”,却并没有胡一刀的“柔情”。无论是《雪山飞狐》还是《飞狐外传》,说及胡一刀的时候并没有对他和胡夫人的感情做过多的着墨,然而我们从胡夫人殉情的一节多少可以了解到他们夫妻感情的深厚——失去了最爱的人,的确是生无可恋。
且不说这种爱情是否伟大,至少它是令人震惊的。这震惊的生死相随的爱情的种子,从此便在一介武夫苗人凤心里生下了根。就像斯佳丽心中那件白马王子的外衣一样,苗人凤心里也有了一个理想恋人的影子。
南兰的出现是个意外,也是天意。以苗人凤的性格,这辈子断不会和管家扯上什么关系,哪知偏在这半路上遭遇了官家小姐南兰。南兰的出身也许算不得高贵,从他父亲南仁通的言语间我们甚至可以说,他父亲本也不是个“高素质”的人。也许是母亲教养好吧,这才生出个知书达理的娇嫩小姐出来。
苗人凤和南兰的姻缘,红线该算是一柄“冷月宝刀”。我们说苗人凤是大侠,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向来不把富贵利禄放在眼里,颇有一种清高孤傲的遗世之风。然而武林就是个争名逐利的场所,他不感兴趣的宝刀,自然多的是人觊觎。南仁通多少是个文人,而且是混官场的,江湖的东西他当然不懂,再加上自身好面子吃不了激将法,所以便落入了他的所谓“调侯兄”的套里,遭致杀身之祸。
宝刀要被抢,娇滴滴的南兰也要遭殃。苗人凤骨子里的侠气作祟:既然撞见了,那就不能坐视不理。以寡敌众本不占便宜,偏光明君子会逢阴险宵小,行侠仗义于是也付出了代价。好像乔峰在聚贤庄大战群英一样,其实本不完全为了阿朱,更多的只是为了一时负气,结果反倒使自己严重受创险些身陷囹圄。苗人凤深知腿上所中之剧毒,须得有人帮助吸吮出毒血,无奈重赏之下未必总有勇夫。就在此时,那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南兰挺身而出了。
这个时候的南兰,心态是很难捉摸的。因为跟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曾搭救过她,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好是歹,不了解这个男人的家世背景,只知道如果不帮他吸出毒血她的恩人便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便不管不顾一切了。生命,名节,将来…只要能救助他,所有的一切就交给上天了。
在这样一个崇尚女子名节的特殊年代里,以南兰这样一个官小姐出身的柔弱女子,危急时刻能做出这样的抉择这样的举措,那是和胡夫人的殉情一样令人震惊、叫人佩服的。相信苗人凤心中也是这样认为,不然,他不会在这一刻“爱”上了南兰。
爱情来的有点突然。对苗人凤来说如此,对南兰来说却不尽如是。她只是在途中丧父,一无所依,加上这样跟苗人凤有了“肌肤之亲”,道德观念让她无从选择。除此之外,她也确实感觉到,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是安全的,而且他威严的声音、坚定的表情,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心中安定。于是,她也觉得自己就这样“爱”上了苗人凤,而且注定要跟他一辈子了。
事情发生变化的第一个契机便是那场大火。寻仇的大火熊熊燃烧着,南兰本能地随众人逃出了火海。火海中,重伤的苗人凤亲见了他爱的人安全逃出,欣慰的同时又惋惜那个他爱的兰选择了独自逃出,而不是坚定的陪在他身边。尽管在伤重之下他也完全有能力从火海逃出保自己周全。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本不爱说话,而且,他“爱”她,希望她平安。
第二个契机是那场对胡一刀夫妇的祭奠。苗人凤带着爱妻来扫墓,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其实苗人凤完全不懂女人,因为女人特有的敏感,很多话都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更犯下了一个很严重而愚蠢的错误,那就是他竟然把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恋人形象告诉了现在的妻子,结果铸成了他和南兰之间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南兰只是一个小女人,她无法理解胡苗之间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也无法理解为何平日里寡言的丈夫总对她滔滔的谈论胡氏夫妇,更无法理解两个已经谢世的人怎会在丈夫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以至于胜过作为妻子的自己。
更重要的是,她从丈夫言辞间隐约感觉到了他对胡夫人的敬重和对自己的不满。其实,在苗人凤心中,他说起胡夫人的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对胡一刀的羡慕;而这些到了南兰那里,转而化为了两个女人相比之下自己的失败与丈夫的不满。
第三个契机便是田归农的来访。田归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型。他虽长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却阴险狡诈老谋深算利欲熏心。这样的人,苗人凤是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污秽了双眼的,尽管那时为止他还不了解田归农和胡一刀的死有着怎样的联系,只是对他不屑,很不屑。
偏巧南兰过于“知书识礼”,她觉得丈夫的做法有违待客之道,又偏巧一见南兰就迷恋上她美色的田归农生来会对女人彬彬有礼软语温存,这一偏巧就让南兰心中也有了对比。她开始怨,开始叹,为什么当初救她的男人不是温文尔雅的田归农,而是不解风情的苗人凤?“相见恨晚”、“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心情油然而生。
不过,那个可以不顾一切为苗人凤以嘴吸出毒血的南兰,也并非表面上纤纤弱弱的一般软弱女子。
她有她小女人的爱情理想,并且具有为实现理想付出一切的勇气。于是她放弃了丈夫,放弃了幼女,放弃了家庭,放弃了现有的一切,甚至放弃了名节,终于跟这个她自以为熟悉的陌生的男人出逃了。这一点上,南兰也是令人敬佩的。
依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南兰其实有些过于单纯了。尽管她也很现实,深知自己所理想的爱情和婚姻里需要一个像田归农那样爱护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于是她只凭借着与田归农的几次会面,听几句他的耳边软语,享受几次他对她的温柔与温存,便认定自己终于找到理想的恋人了。她甚至都不了解田归农的为人,就妄下判断地说他和苗人凤二人名字应该对调,“他才应该去归农种田,你才是人中龙凤”。的确有些肤浅,却不能不原谅她。
写到此处的时候,我脑中突然冒出来很强的门第观念,事实上,这在现今社会也越来越为大众接受了。南兰与苗人凤的出身是天差地远的,在她所接受的教育里,“人中龙凤”就应该是潇洒倜傥文武双全的男人。而她自及笄以后,所有的生活乃至生存重心便只在寻觅这一个“人中龙凤”、并从此琴瑟和鸣。
苗人凤,和她的理想差的太远。而她也永远都不会了解,因为她的不会武功、厌恶武人,致使她永远无法了解自己其实嫁给了怎样的一个大丈夫大英雄,一位受世人尊敬、恶人丧胆的大侠。
而苗人凤也是过于单纯的。他既不懂得江湖宵小的算计与暗算,也不懂胡一刀那般周全的人情事故。他只是好名。除豪恶,立侠名,受景仰,此外不懂他事。不然他不会在胡一刀连夜帮他复仇杀掉商剑鸣却意外丧身他剑下之后,却连胡氏夫妇的遗孤也保全不了;他也不会在救下南兰之时和后来收到田归农之信后屡遭暗算而中毒、失明;更不会因为不懂夫妻相处之道而失去爱妻,落得个幼女自小失母、自己也受江湖人嘲笑的下场。
苗人凤和南兰的确是很相像的。他们对爱情的憧憬、理想恋人的向往,他们的单纯不通人情世故,还有他们在失去以后的领悟与追悔。
苗人凤早在醉酒说出胡夫人与丈夫生死相随的故事、南兰含泪拂袖而去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然而他不知如何去弥补,只是从此讳莫如深不再提起。很多事情他不知从何解释说起,也懒得去解释说明,总觉得说出来也没意义。
尤其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南兰不懂,也不会懂,更不用懂。来自两个世界的人走到了一起,原本共同语言就不多,如此一来便更少,无怪乎南兰要觉得死去的胡氏夫妇要比她在他心中有分量,也无怪乎她遇见田归农而无法抵抗。
也许当初苗人凤对南兰的确只是一刹那的爱,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胡夫人的影子,他感动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他做出牺牲,也曾一度以为他和胡一刀一样拥有了幸福。无论当初这种爱的根基如何不牢固,它后来的的确确变成了真的爱情。
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若兰的降临人间。所以他把一生守护的藏宝图藏在珠花里送给了妻子,所以他为了不使妻子伤心而一再饶过田归农,所以当他看见妻子面对田归农露出的从未有过的微笑时,他毅然决然抱起女儿掉转头离去。
无论如何,苗人凤的领悟毕竟只是以失去妻子为代价,而南兰,直到生命的尽头才幡然醒悟:原来“苗夫人”比“田夫人”要高尚的多,好听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