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中的人物 《史记》中的那些帝王名人做的梦
近日,关于梦的话题又火爆起来,虽然总感觉政客本来就梦游已久,但这样大刺刺地宣称梦境指引自己的行为,虽令人翻白眼,但却也不是新鲜事,毕竟历史上也有不少关于梦境的记载。
其实根据学者研究,每晚睡眠时平均会做4到6个梦,但大多醒来就忘,顶多仅能记住1到2个梦而已。会特别让脑子记住梦境内容,可能是因为这个梦特别不一样才会记住。记住梦境后又四处宣传,才会留下历史纪录,而这些历史上留下来的梦境纪录,或多或少都有特别的目的,太史公《史记》一书中关于"梦"的记载就有一些,让在下分析分析,看看老祖宗们是如何做梦的。
一、跟孩子有关的梦:
或许古人为了让孩子的名字有更神圣的意义,让自己的权位更加牢固的情况下,《史记》中出现了四次关于孩子命名的梦:
1.《晋世家》:武王与叔虞母会时,梦天谓武王曰:"余命女生子,名虞,余与之唐。"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故遂因命之曰虞。
2.《郑世家》:二十四年,文公之贱妾曰燕姞,梦天与之兰,曰:"余为伯鯈。余,尔祖也。以是为而子,兰有国香。"以梦告文公,文公幸之,而予之草兰为符。遂生子,名曰兰。
3.《郑世家》:当武王邑姜方娠大叔,梦帝谓己:"余命而子曰虞,乃与之唐,属之参而蕃育其子孙。"及生有文在其掌曰"虞",遂以命之。
4.《卫康叔世家》:襄公有贱妾,幸之,有身,梦有人谓曰:"我康叔也,令若子必有卫,名而子曰'元'。"妾怪之,问孔成子。成子曰:"康叔者,卫祖也。"及生子,男也,以告襄公。襄公曰:"天所置也"」名之曰元。襄公夫人无子,于是乃立元为嗣,是为灵公。
除了用梦境的内容来帮孩子命名外,还有藉由神物来神化孩子的梦,藉由以下三个梦可以发现,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都是梦见蛟龙,或是太阳下而出生的,由于汉朝皇帝是中国史上第一个由平民出身者所建立的王朝,或许就是希望藉由这些神话故事来告诉众人,他们能成为九五之尊是因为身分非凡的缘故。
1.《高祖本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2.《外戚世家》:薄姬曰:"昨暮夜妾梦苍龙据吾腹。"高帝曰:"此贵征也,吾为女遂成之。"一幸生男,是为代王。其后薄姬希见高祖。
3.《外戚世家》:男方在身时,王美人梦日入其怀。以告太子,太子曰:"此贵征也。"未生而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王夫人生男。……长公主日誉王夫人男之美,景帝亦贤之,又有曩者所梦日符,计未有所定。
二、得人才的预知梦:
其实不太相信梦境出现的人才,醒来后真的会遇到一模一样的人。因为今日的我们都知道梦境是潜意识的展现,潜意识会把我们曾经看过的东西拼成梦境,也因此常常会梦到好像去过的地方。那么要梦到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还真的有点不合逻辑。
因此在下的解释是:在古代那个重视血统的时代里,要拔擢一个想要重用却可能不被周遭所认同的人时,假托梦境出现过,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因此《史记》中出现过三次关于这类的梦,而其中商朝的武丁梦见傅说算是最有名的一个,至于赵武灵王梦美人与汉文帝梦到邓通,都有那种突然想重用尚不知名的人物,用梦境当作出场机缘的感觉。
1.《殷本纪》:武丁夜梦得圣人,名曰说。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皆非也。
2.《赵世家》:(武灵)王游大陵。他日,王梦见处女鼓琴而歌诗曰:「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异日,王饮酒乐,数言所梦,想见其状。吴广闻之,因夫人而内其女娃嬴。孟姚也。孟姚甚有宠于王,是为惠后。
3.《佞幸列传》:孝文帝梦欲上天,不能,有一黄头郎从后推之上天,顾见其衣裻带后穿。觉而之渐台,以梦中阴目求推者郎,即见邓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其名姓,姓邓氏,名通,文帝说焉,尊幸之日异。
三、梦见神兽:
今日我们都认为梦是潜意识的表现下,把曾经去过的地方拼凑成一个似曾相似的梦境,是很合理的。因此巡游到海边的始皇帝梦见海神,文公梦到算是很常见的黄蛇,应该确实是种潜意识的展现。
1.《秦始皇本纪》: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问占梦,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今上祷祠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弩候大鱼出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
2.《封禅书》: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文公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征,君其祠之。"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另外,秦二世皇帝也曾梦过白虎咬了他的马,最终他投下四匹白马到泾水后,还派人责问赵高关于关东盗贼的事情。虽说这也是梦见神兽,但感觉二世皇帝是假借这个梦来表达自己对赵高的不满,由于这则故事发生在著名的「指鹿为马」之后,更让人觉得这是针对赵高的梦。因此,是否真的梦见白虎咬马,恐怕只有秦二世皇帝本人知道。
《秦始皇本纪》: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马,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卜曰:"泾水为祟。"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沈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
四、预知未来的梦:
如果时间是线性的,我们做梦时的材料来源应该都是来自过去,所以如果真有能预测未来的梦,已经颠覆了这个逻辑。但历史上却频频出现预知梦的记载,这类记载的共通点是,这些梦境真的有预测到未来将发生的事。其中先扣掉孔子往生前梦见自己受人祭拜的例子,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应该比较清楚,因此能预测自己即将往生,并不稀奇。
《孔子世家》:谓子贡曰:"天下无道久矣,莫能宗予。夏人殡于东阶,周人于西阶,殷人两柱闲。昨暮予梦坐奠两柱之闲,予始殷人也。"后七日卒。
而下面三笔预知梦都准确地预测了未来。
其一是没有留下姓名的一位国人预测曹国将因为公孙强的专擅而灭亡:
1.《管蔡世家》:伯阳三年,国人有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谋欲亡曹;曹叔振铎止之,请待公孙强,许之。旦,求之曹,无此人。梦者戒其子曰:"我亡,尔闻公孙强为政,必去曹,无离曹祸。"及伯阳即位,好田弋之事。六年,曹野人公孙强亦好田弋,获白鴈而献之,且言田弋之说,因访政事。
伯阳大说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亡去。……太史公曰:余寻曹共公之不用僖负羁,乃乘轩者三百人,知唯德之不建。及振铎之梦,岂不欲引曹之祀者哉?如公孙强不修厥政,叔铎之祀忽诸。
其二是赵盾梦到有人抱着他的腰痛哭,被解读成赵家之后将有大灾难,后来赵家确实也遭到了族灭的危机。
2,《赵世家》:赵盾在时,梦见叔带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绝而后好。赵史援占之,曰:"此梦甚恶,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孙,赵将世益衰。"
其三则是赵王梦见自己乘龙翱翔却坠地,被解读成之后赵国将残破不堪。几年后的长平之战,赵国确实遭秦国大败。
3.《赵世家》:四年,王梦衣偏裻之衣,乘飞龙上天,不至而坠,见金玉之积如山。明日,王召筮史敢占之,曰:"梦衣偏裻之衣者,残也。乘飞龙上天不至而坠者,有气而无实也。见金玉之积如山者,忧也。"
以上三则梦境虽说都准确预测了未来,但这些梦境会被流传开来,到底是因为后来真的如此发展,而把之前的梦境说出来?还是梦境说出来后几年,事情真的如此发展呢?由于我们无法判断是先出现梦境的叙述,还是先出现后续的发展才说出这些梦,因此这类的预知梦总让人觉得只是事后刻意穿凿附会的。
特别是曹国的那段叙述,作梦者与他的孩子都没留下任何名字,仅藉由这个梦告诉众人,公孙强如果专擅,将导致曹国灭亡。让人觉得只是当时的国人因为不满公孙强的专擅而编出的梦境而已。
五、其他:
除了上述四种梦之外,《史记》还记载了一段用梦设陷阱杀人的故事:
《晋世家》:二十一年,骊姬谓太子曰:"君梦见齐姜,太子速祭曲沃,归厘于君。"太子于是祭其母齐姜于曲沃,上其荐胙于献公。献公时出猎,置胙于宫中。骊姬使人置毒药胙中。……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杀于新城。
晋国的骊姬假托国君梦见前妻的情况下,要求太子去祭拜生母,并在祭肉中下毒,用以诬陷太子,最终太子也因此自杀身亡。晋国国君是否有梦到前妻,似乎已经不是重点,因为这场梦的目的只是为了杀太子而已。
另外,《史记》也记载了一段藉由梦来美化秦穆公的故事:
《封禅书》:其后十四年,秦缪公立,病卧五日不寤;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缪公平晋乱。史书而记藏之府。而后世皆曰秦缪公上天。
病得不省人事的秦穆公梦见上帝要他去平定邻国的内乱,这种梦境指导现实的情况,总感觉跟今日的状况雷同。但由于秦穆公的形象良好,确实后来也平定了晋国内乱,因此留下了这样的梦境记载,总感觉是事后的穿凿附会与刻意美化。
六、梦的力量V.S.人的力量:
其实关于梦境,《史记》中有篇最特别的一篇《龟策列传》中则出现了两只托梦神龟的故事,以下是两段神龟的记载:
1近世江上人有得名龟,畜置之,家因大富。与人议,欲遣去。人教杀之勿遣,遣之破人家。龟见梦曰:"送我水中,无杀吾也。"其家终杀之。杀之后,身死,家不利。人民与君王者异道。人民得名龟,其状类不宜杀也。以往古故事言之,古明王圣主皆杀而用之。
2.夜半,龟来见梦于宋元王曰:"我为江使于河,而幕网当吾路。泉阳豫且得我,我不能去。身在患中,莫可告语。王有德义,故来告诉。"元王惕然而悟。乃召博士卫平而问之曰:"今寡人梦见一丈夫,延颈而长头,衣玄绣之衣而乘辎车,来见梦于寡人曰:'我为江使于河,而幕网当吾路。
泉阳豫且得我,我不能去。身在患中,莫可告语。王有德义,故来告诉。'是何物也?"卫平乃援式而起,仰天而视月之光,观斗所指,定日处乡。……于是王乃使人驰而往问泉阳令曰:"渔者几何家?名谁为豫且?豫且得龟,见梦于王,王故使我求之。
"泉阳令乃使吏案籍视图,水上渔者五十五家,上流之庐,名为豫且。……卫平对曰:"……今龟使来抵网,而遭渔者得之,见梦自言,是国之宝也,王何忧焉。
"……故云神至能见梦于元王,而不能自出渔者之笼。身能十言尽当,不能通使于河,还报于江,贤能令人战胜攻取,不能自解于刀锋,免剥刺之患。……褚先生曰:渔者举网而得神龟,龟自见梦宋元王,元王召博士卫平告以梦龟状,平运式,定日月,分衡度,视吉凶,占龟与物色同,平谏王留神龟以为国重宝,美矣。古者筮必称龟者,以其令名,所从来久矣。余述而为传。
第一只神龟托梦给人们并央求别杀牠,因为牠能带给人们富贵,但最终仍被杀害。第二只神龟则托梦给王,王确实也找到了这只神龟,令人以为这是一篇武丁找到傅说的动物版,但是最终在大臣卫平与王的不断争论下,这只托梦神龟仍旧被杀。有学者指出司马迁留下这样的记载是要肯定人的力量,否定了天命的说法,无论司马迁是否这么想,人的行为准则应该不该被梦境或神怪所局限才对。
从以上种种的纪录来看,《史记》中的梦境多少都有人为的痕迹在,虽然《史记》中没有提到最有名的孔子梦周公的故事,但孔子是否真的有梦到周公,总感觉也只是孔子藉由是否梦到周公来表示对时局的不满而已。毕竟孔子是不喜欢谈论"怪力乱神"的,但今日的我们怎么越来越喜欢谈论这些呢?总而言之,"梦境"单就科学来探讨,应该是潜意识的表现,但就是因为潜意识太难理解了,所以成为有心人士利用的对象,用来塑造权威、设下计谋、美化前人,肯定自己的好工具。
特别是到底梦到了什么,除了当事人之外,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仅能听当事人口述或留下文字纪录,但经过这一道手续后,留下来的纪录是否是原始的梦境内容,已经无从得知。但无论纪录下来的是真还是假,梦境都不应该是指引你我如何迈向未来的方针才对。就像《史记》中出现的托梦神龟一样,最终仅能成为占卜用的龟壳而已。毕竟,自己的未来应该自己决定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