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兆和悲天悯人 蒋兆和 悲天悯人的画圣

2017-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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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确实有少部分的艺术天才,完全靠自学成就自己,不过看到蒋兆和的画,这洗炼准确的笔法,还是不免要暗暗称奇.一个时刻要讨生活且几乎是靠自学的人,画出这样的素描,真让人心生敬畏.        蒋兆和(1904-1986)的老家在四川泸州,这个今日湿润富饶的西蜀之地,江河汇流,稻谷低垂,醇酒飘香.而在蒋兆和出生的年代,那里仅是一个边远无闻.常生灾荒的小小穷乡.        穷乡也有小地主与真乡绅.如果家境富裕,人际和睦,偏僻之地倒也不足为怕.如同蒋兆和的另一个顺庆老乡常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确实有少部分的艺术天才,完全靠自学成就自己,不过看到蒋兆和的画,这洗炼准确的笔法,还是不免要暗暗称奇。一个时刻要讨生活且几乎是靠自学的人,画出这样的素描,真让人心生敬畏。

        蒋兆和(1904-1986)的老家在四川泸州,这个今日湿润富饶的西蜀之地,江河汇流,稻谷低垂,醇酒飘香。而在蒋兆和出生的年代,那里仅是一个边远无闻、常生灾荒的小小穷乡。

        穷乡也有小地主与真乡绅。如果家境富裕,人际和睦,偏僻之地倒也不足为怕。如同蒋兆和的另一个顺庆老乡常玉,来到人间便有锦衣玉食等着他,父兄疼爱,且得名师专门指点,再送出国,艺术之路走得自在自为,成为不输学院派弟子的一等艺术人物。

        但蒋兆和没有常玉这么的好运,其父虽为清末秀才,却只是私塾学堂里的一介教书先生,有妻小儿女一家六口要养活,食仅果腹,生活之清苦、窘迫,与当时的乡亲邻人是一样的面貌。

家庭的先天不足,往往会折损一个好男儿的万丈雄心。好在父亲虽有缺点与局限,却余了仅有的一处尊严给他,在他的幼年时代教过他识字、读书、画画,并下过一阵苦功夫。蒋兆和《四书》、《五经》读过,《宋词》、《史记》背过,小楷写过,字帖练过,家里祖宗留存的少量碑帖、画谱及书画都见识过。基础尽管薄弱,却也是他童年岁月最明亮可喜的记忆。就这么一点并不丰厚的给予,竟开了他的天资与聪慧,决定了他未来人生的大走向。

        世间原本有多少聪颖之人,因为父母不识其天才面目,只拿他当普通人对待,又未遇老师稍给一些指点,便轻轻易易地夭折了。

        母亲辞世、父亲病倒之后,蒋兆和那刚刚启蒙的天赋,连夭折都不许。生活的紧迫不由他荒疏手上还很薄弱的技艺,他得赶紧四处给人画画去,换些钱财回来养家度日。

        一个世纪前的中国,西方的照相技术在大城市里都还算稀罕物,还远远没有普及到民间乡间来。人们想留下个自己的影儿,都是请人画像。这民间流行的画像技术,便是人人熟知的炭精画,也称擦笔画。家里每有大事,尤其是长辈辞世,都要请画像师给老人画个炭精像挂在家的堂屋里,供儿孙拜祭,给家人留一个永久的念想。

        蒋兆和早年给人画像,使用的就是这门民间技艺,那是他小时看父亲给人书写屏联匾额、添些花草山水的图案时看来的。这样,有人画像时他就专给人画像,无人画像时就去给当地的一家相馆画一画背景挂布,或修一修布景以贴家用。再有点时间,就尽量多地找一些山水花鸟画来临摹,好提高自己的绘画水平。

        这样的谋生方式得到的收入当然是十分微薄的。当听人说长江三角洲下游的大都市上海画画可多挣些钱,有人给大烟草公司画月份牌美女挣钱更多时,16岁的少年,毅然凑借了路费,只身与同乡前往上海滩闯荡去了。

自此,这多难的天才少年,竟几乎一直走在流浪的路上,饱尝流落异乡的孤苦冷眼。直至长成有志青年,遇上他生命中的贵人徐悲鸿,他的命运才有了实质意义上的改观与转变。

        1927年,二十三岁的蒋兆和,听闻徐悲鸿从法国留学回沪,经由上海著名出版商黄警顽的引见,在富商朋友黄震之家,他得以与徐悲鸿认识。徐悲鸿看到蒋兆和带去请他指教的素描,着实吃惊不小。

须知,就是徐悲鸿这样执着的艺术才俊,也要出国直接取经、留学多年方才习得一身技艺回家,可是国内竟有蒋兆和这样的青年,在既无名师指点也无机会入读美院的情况下,笔下竟有如此的准确与灵气,那真要让人顿生感慨与惜才之心了。

要说后来的徐悲鸿对蒋兆和一直看重与提携,确实是这个青年的自强精神与才气深深打动了他。当然,这怜惜的更深之意也在于,徐悲鸿早年少小离家、艰辛求学的人生经历,与蒋兆和极为相似。当初自己得人助,如今是要照样助人了。

        但自认识徐悲鸿起,蒋兆和的境遇与思想境界都开始发生转变。毕竟绘画才能得到了徐悲鸿的肯定,这简直是给蒋兆和的心打开了一扇天窗,光照耀进来,每个角落都亮堂堂的。

人生的脚步,似乎已经开始迈向最宜于他的那条阳光大道。两年之后,蒋兆和的第一个人生惊喜到来了,南京国立中央大学聘请他去当艺术教育科的教员——这可是民国年间中国的最高学府啊。

对他发出邀请的还不是徐悲鸿,是另一位从英国留学回来并就任此所大学西画科主任的李毅士。这位在英国修得美术与物理双学位的大才子,仅仅是在全国美展上看到蒋兆和的两幅作品,便亲自登门拜访,力邀他去学校当助教。

蒋兆和欣然接受邀请,是喜悦自己的才能终于得到最高学院的赏识,更因徐悲鸿那时也刚好到中央大学任教。对一心想提高自己的蒋兆和来说,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了,还可与仰望的先生朝夕相处,老天这回终于眷顾了他吗。

        在中央大学执教的两年,蒋兆和果然幸运,他住在徐悲鸿专门存放画册的一间藏书室里,饱览了这位嗜书如命的才子从国外带回来的所有原版画册和世界名家的美术复制品。

蒋兆和在西式素描与油画上的修养,对艺术的深入认识,基本上完成于这两年。从他当时给在南艺当旁听生的萧淑芳画的一张素描来看,他绘画上的两大特点此时已经形成,造型自如纯熟,虚实相生的明暗关系精妙绝伦,这与绝大多数民间炭精像画师那种造型生硬、光影呆板的技术,已是天壤有别。难怪民间另一个自学成才的人物,蒋兆和后来认识并得其赏识的齐白石老人,也要如是评价他:功夫自有神。

《流民图》(局部)

        在这个严酷而动荡不安的时期,甚至从1932年始,蒋兆和已开始全力创作一些与时事战乱有关的作品,他睁大着双眼,勾勒下战争年代里百姓的百种面貌,记录下他们的百般艰辛与挣扎。

        对蒋兆和而言,从少年时的背井离乡到成年后的东奔西走,灾荒、饥饿、压迫、战乱、屠杀,没有一样他没有亲身经历过,真是苦在身上,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所以他画他从小熟悉的那些人。

小商小贩,苦力,乞讨的婆婆,卖艺的流浪汉,结伴讨食的兄妹,以及国难当头时杀敌受伤的士兵,抗日将领,饱受饥饿折磨不得不把孩子卖掉的母亲,流离失所不知逃往何处的难民,敌机轰炸下的幸存者,饿死在母亲怀里的孩子,才是他泣泪观摩与倾力描绘的对象。

        他想画的、能画的与愿意画的,只是这些他再熟悉不过的劳苦大众、底层贫民、芸芸众生,永远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达官贵人,更没有花前月下。

        这其中,有两幅于1932年创作的抗日将领蔡廷锴将军、蒋光鼐将军的肖像油画,对上海人民反抗日寇起到了巨大的鼓舞作用。那时的蒋兆和虽然失业,却是抗日宣传队里的一员干将,通过宣传队的帮助,他去沪西前线司令部画了两位将军的肖像油画,并得良友出版社的鼎力支持,印刷了大量海报发向全国,掀起同胞同仇敌忾的斗志与热情。

确实,敌寇当前,对一个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又有特长的进步青年来说,还有什么能比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去参加对家园的自卫反击战,鼓舞同胞一致向敌更令人欣慰的呢。

        不过,真正对抗日起到宣传作用,对社会产生巨大影响,且在艺术思想上有着极高价值的作品,却是蒋兆和1942年至1943年创作的鸿篇巨制《流民图》。这件由蒋兆和呕心沥血创作,与他一样历经磨难而最终得以幸存半卷的作品,是1998年由夫人萧琼代表全家捐献给中国美术馆的,它成为美术馆重量级的馆藏珍品。

这幅文革结束后被誉为"现实主义的爱国主义作品",在今年美术馆举办建馆五十周年藏品大展时,作为最重要的一幅作品向公众展出。与其他看到这幅作品的人一样,第一次与这件真迹面对面时,其震撼的程度,真是复杂到难以述说,心里只说得一声:好个蒋兆和!

        过去就知道蒋兆和了不起,但要看到这卷2米高、12米长的半卷《流民图》,才知道他有多了不起。中国百姓过去遭受的侵略与欺辱,蒙受的苦难与抛弃,全都历历在他描绘的几十个百姓人物身上。

中国的艺术史篇章,这大概该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有人将中国底层人民的众生相,及整个动荡时代的荒芜与哀伤,以从来没有过的真实面目,大规模地呈现在笔下。如不是画者与被画者处于同一个角度,有过同样的命运,这一幅感同身受的画面,大概画不到这么入骨与心碎。

        上世纪三十年代徐悲鸿就评价蒋兆和的画 "雄俊不凡",这"雄俊"二字拿来形容他《流民图》时期的艺术风格,也是太相当。而他的人格,在他用怜惜的目光画下众生的悲苦时,也完全当得起雄俊的真义。

        说蒋兆和是一个现实主义的画家,这当然是没错的。可这切肤之痛的现实,要让他置身事外,佯装一切没有发生,或让他作粉饰状,那才违背他的现实与他的真实感受。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兆和不是现实主义者,我们后人可以把他的艺术归类于某个主义,而对他本人来说,那个艺术就是他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无法提炼出某种主义来的,这仅仅是我们赋予给他的艺术立场与政治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