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为什么只活了31岁 光明讲坛第68讲:萧红 活了31岁 写了一个“恨”字
冰心活了100岁全身心写了一个“爱”字,足以洗涤人心;而萧红活了31岁写了一个“恨”字,却更加撼动人心。恨往往比爱更复杂、更深沉、更震撼。
敏感:萧红独特的人生气质
骆宾基在《萧红小传》中记录了一个“琴声不再响起的遗憾”的故事,而讲述这个故事时,萧红已久在病中。据萧红自己回忆那是在上海的时候,每到深夜就寝时,便会听到窗外传来卖唱的胡琴声,她发现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和一个卖唱的盲人老者,由于被琴声所感动,于是她将铜板包好扔到楼下。
自此,小女孩和盲人老者每天晚上都在同一时间为萧红拉上一曲,而萧红则会把准备好的铜板扔给他们。但有一天晚上,萧红外出忘记关灯,回到家时已经很晚,没能实现与他们的约定,琴声从此再未响起。萧红深感内疚,常常想:那天晚上,当他们一无所获地离开时,该是多么的失落和悲伤啊……
还有一个故事,是鲁迅记载的:有一天,萧红来到鲁迅家里,站在楼下兴奋地大声叫喊着鲁迅:“先生!先生!你快下来!”鲁迅慌忙从二楼下来,询问她何事,萧红不住地高喊:“先生快看,太阳出来了!”对于萧红如此特殊的敏感,鲁迅甚为感慨。只有高度敏感的人,才会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讲述自己不经意留下的遗憾,也只有异常孤独的人,才会因为一次普通的太阳出来而兴奋不已。
萧红的敏感与细腻,还体现在她的作品中。在《回忆鲁迅先生》一文中,萧红为读者勾勒了一个作为“普通人”的鲁迅,用细节绘出了一个鲜活的鲁迅。正因为萧红的敏感与细腻,才会发现鲁迅会“笑的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的咳嗽起来”,才会发现鲁迅“刚抓起帽子来往头上一扣,同时左腿就伸出去了”,也正因为这些敏感而细腻的描写,使得在众多纪念鲁迅的文章中,《回忆鲁迅先生》一篇显得更加感人至深,更加别具一格。
孤独:萧红特殊的生命体验
坐落于呼兰河边萧红故居中的那尊雕像正是萧红孤独的写照。深层的孤独与寂寞一直袭扰着她,孤独使萧红拥有了独特的人生感受和生命体验。
萧红是孤独的,她从小坐在呼兰河边,默默地想着这条河从哪里流过来,要流到哪里去……
萧红的孤独让她既可以从女性立场出发,唱出一首挣扎于生死之间的女性悲歌,也可以从生命体验出发,绘出一幅和着原始与愚昧的民俗图景,透露出一个现代人对于生命的深度思考。这份孤独,使她的作品变得深刻和令人难忘。这份孤独,也为她带来了更多的朋友。萧红拥有众多读者,到呼兰河故居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都是萧红的朋友。萧红真正的朋友是她的读者,读者是她永远的朋友。有理由相信,萧红会继续拥有更多的读者。
怨恨:萧红特有的审美情绪
对于一个作家而言,其创作资源无非来自于两方面:一是得到的太多,二是得到的太少,甚至从来没有得到过。冰心自出生之日起就一直生活在充满爱的环境中,始终拥有最丰足、最完满的爱,因此她也以将最宽厚、最博大的爱奉还给他人和社会为天职。
冰心虽然是以“问题小说”而名震文坛,及至晚年她依然密切关注着社会的热点问题和难点问题,但她整个的文学创作始终没有脱离过两个内在的支点:一是对爱的竭力颂扬,二是对人生根本价值的不懈追寻。
而萧红的人生充满了坎坷,充满了怨恨。萧红故居内有一幅她的人生旅途行走图,短短的人生,她走过了那么多地方,从一个异乡到另一方陌生的土地,今天不知道明天的落脚之处。这幅图让人们瞬间明白了什么叫作“步履匆匆”!萧红常以无家人自称,在组诗《苦杯》中说:“我没有家,我连家乡都没有。”在散文《失眠之夜》中又说:“那块土地在没有成为日本的之前,‘家’在我就等于没有了。”
正因为萧红拥有寂寞孤独的童年,漂泊流浪的生涯,爱情的辗转波折,逃难的寂寥凄凉,才使她能够以一种开阔的悲悯胸怀关注并思考着人的生存境遇和生命意义,才使她能够绘出“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也正是在这一点上,萧红的作品拥有足够的人性深度,其悲剧意蕴具有了久远的魅力。
萧红的创作与那些“大家闺秀”作家完全不同。女作家沉樱曾表示:“我的小说大都是编辑催逼下写出来的。”19岁的冰心发表小说《两个家庭》,作品一投而中,此后“几乎每星期有出品”。萧红作品的发表,没有一部是那么顺利,那么从容,那么应接不暇,但是她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源自心灵的创作,都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大家闺秀”作家的另一位代表凌叔华,她的小说《酒后》写的是一位少妇,在丈夫的朋友醉酒之后,产生了想去吻他一下的强烈愿望,丈夫最终允许她去吻了,但当她走到那位朋友身边时,却说“我不要kiss他了”。
故事充满了“太太客厅”中的闲情逸致,弥漫着上层社会的贵族气息。而所有这些与萧红无关,萧红只与苦难有关,与怨恨有关。
如今,“萧红”频频出现在电影、话剧之中,原因在于两个方面:其一是萧红人生的传奇性与悲剧性,其二则是萧红作品所具有的经典意义。与电影《萧红》中的宋佳相比,与电影《黄金时代》中的汤唯相比,真实的萧红没有那么靓丽,但却比她们复杂、丰富、深沉,特别是比她们痛苦。有人曾评价张爱玲是上世纪40年代文坛的一颗流星,她的作品光彩夺目却转瞬即逝,但张爱玲毕竟活了75岁。
其实萧红才是真正的流星,因为她只活了短短的31岁。正如她临终之际所说:“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但短暂的人生,却留下了众多经典作品,《生死场》《呼兰河传》《小城三月》等都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对人的生存状态有独到的观察与深度的思考。
于我们而言,不应只了解她的故事,更不只是了解那些所谓的爱情故事,对徐志摩、郁达夫等也是如此,归根到底,他们是以诗才闻名,以文才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