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聿有理讲理第一期 《有理讲理》第十期:马克思主义具有鲜明的实践品格
上一次我们开始讲“追求真理”这个主题,也就是怎么样去认识和理解马克思主义是真理。大家都知道,在马克思的墓碑上镌刻着一句名言,那就是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的最后一句话:“哲学家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马克思终其一生,不仅仅是要创建理论,而且要把这种理论变成一种改变世界的实践力量。所以马克思在《资本论》的序言中非常明确地说:“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从而能够缩短并且减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阵痛。”所以马克思主义的改变世界的实践力量不仅仅在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都亲身地参加了社会主义运动,而且在于他们的理论本身具有巨大的实践力量。
大家都知道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直接理论来源是德国古典哲学。而具体地说它有两个最重要的来源:一个是黑格尔的辩证法,一个是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但是它不是简单地继承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和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而是进行了彻底的革命性的改造。
大家可以读一下《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你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非常有意义的理论问题,同时也是一个实践的问题,这就是所谓的“类问题与类思想的关系问题”。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突显了一个概念叫做 “类”。
那么怎样来理解人这个“类”呢?这就是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一个最基本的理论前提。正是在关于“类”的理解上,马克思完全超越了黑格尔、费尔巴哈,超越了他此前的全部的思想家们。
黑格尔理解的“类”是一种普遍的理性,因此人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我们每个人的个体理性同普遍理性的辩证融合。我经常引证黑格尔的一段话,他说什么叫哲学呢?哲学就是“人应当尊敬他自己,并应自视能配得上最高尚的东西。
”那么他理解的最高尚的东西是什么呢?就是一种人类的普遍理性。如果你的个体理性能够和普遍理性辩证融合,你就崇高起来了,你就高尚起来了,你就能够像人一样生活了。这就是黑格尔所理解的“类”和个体之间的关系。
他把“类”和个体的关系,理解为个体理性同普遍理性之间的关系。而费尔巴哈把个体理解为一种感性的肉体的存在,把“类”理解为一种抽象的人性、人的本质。所以对于费尔巴哈来说,他所理解的个体同“类”的关系,是我们大家的感性的肉体存在同我们大家内在的一种本性之间的关系。
我之所以要在这里和大家来谈一下黑格尔、费尔巴哈,是因为如果你想理论地去理解为什么马克思主义具有改变世界的实践力量,那就得在哲学史的意义上知道它改变了人们对于人和人类的理解。也正是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阐释了他对于人的理解,这就是我在关于“人生哲理”的主题中所引证的马克思的一系列的论述。
马克思说,人同动物一样都是一种生命活动,但是动物的生命活动是一种生存活动,而人的生命活动是一种生活活动。
因为动物只有它自己所属的一个物种的尺度,而人具有任何物种的尺度和人的内在固有的尺度,是两种尺度,正因为人有两种尺度,所以人的存在是一种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因此什么是人的类本质呢?马克思说,就是一种自由自觉的活动。这就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已经达到的对“类”的理解。
理论是规范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的各种概念系统。它具有向上的兼容性,它是对人类认识史的总结。我们要想真正掌握马克思主义这个看家本领,就必须首先诉诸这样一个艰苦的、漫长的学习过程。如果你没有读过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你就很难从理论上去理解人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个人同人类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而进一步,在1845年马克思写下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它被恩格斯称作“包含天才世界观萌芽的第一个宝贵文件”。在这个宝贵文件当中,马克思凝炼生成了一个理解全部问题的核心范畴——实践。就是这样一个短短的提纲,标志着马克思主义改变了以往的思想家们、理论家们只是解释世界的理论任务,而要求理论能够成为一种改变世界的实践力量。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第一条中说,“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
和唯物主义相反,唯心主义却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只是抽象地发展了。”正是从这里开始,马克思超越了全部的旧哲学。
马克思为什么批评以往的唯物主义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人同世界的关系呢?那是因为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以往的全部的唯物主义,都是把人理解为是一种自然的、感性的、肉体的存在,而没有把人理解为是一种历史的、社会的、文化的、实践的存在。
和全部的旧唯物主义一样,所谓的唯心主义,同样是没有把人视为一种实践的存在,而把人理解为是一种精神的活动、观念的活动,抽象地发挥了人的思维的能动性。全部的旧哲学,包括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其根本问题就在于没有从实践的方面去理解人对世界的关系。
所以马克思接着就得出一个结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的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地解决。
”这就是马克思的世界观革命。马克思的理论能够具有实践力量,在于他重新去理解人同世界的关系。人是一种实践的存在,也就是说人是一种既合规律、又合目的的存在。就像后来列宁所说:世界不会满足人,人决心用自己的行动让世界满足自己。人给自己构成世界的客观图画,要用行动去把现实变成理想的现实,这就是人对世界的一种区别于动物的特殊的关系。
马克思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崭新的思维方式,他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人类思想史上所实现的这个革命就是,改变了人的思维方式,他给我们建立了一种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也就是说把人理解为是一种实践的存在,而实践的存在就是一种人对世界的否定性统一的存在。这和马克思之前的、乃至我们今天这个时代的其他的所有理论都有本质区别,它显示了马克思主义这种理论本身所具有的实践力量,因为它把我们人自身理解为是一种实践的存在。
大家接着去看1846年《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说,人的活动作为一种对世界的否定性统一的实践活动,是一个历史的活动。什么是历史?马克思说:历史不过是追求自己的目的的人的活动过程而已。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一开头就说: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历史是我们自己的创造活动,历史是有规律的。
那么怎么去理解这个历史规律?按照黑格尔所说,有一个所谓先验的原则,规定着我们的活动。但是马克思说,那个规律就是由人自身的活动过程所构成的。
正是在这里,马克思构成了自己的历史的唯物论和历史的辩证法的统一。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人作为历史的经常的前提,他首先是历史的经常的结果,人只有作为历史的经常的结果,他才能够成为历史的经常的前提。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的创造活动并不是随心所欲的,并不是在他们选定的条件下进行的。
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在他所写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做出了一个最简洁、最精辟的概括。他从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这样一个全面的关系中,去展现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马克思在社会有机体的众多因素的相互作用中,在社会历史形态的曲折发展中,在社会意识的相对独立的历史更迭中,找到了一个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恩格斯在马克思的墓前讲话中说的,人们首先必须衣食住行,然后才能够从事其他活动。
这个论断听起来很平常,但是要知道,在理论上发现人类存在的这个根基,是经过了人类文明史上几千年的求索。以往人们理解历史的时候,总会去把它理解成一个英雄的历史,是一个英雄的观念改变了这个历史。但只有我们能够确认,在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当中,最根本的、最革命的、最活跃的因素是生产力,我们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我上一讲提到列宁做的一个概括:“只有把全部社会关系归结为生产关系,又把生产关系归结为生产力,才能够发现、把握人类历史运动的客观规律。”
我们去理解这个客观规律,绝对不是说我们知道了历史的必然性,就能够去解决所有的问题了。所以马克思在《资本论》的序言中说,即使我们发现了资本主义的运动规律,但是人类社会本身是不能跳跃的。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用恩格斯的话来说,是以片面性作为其发展形式的,是以退步的形式来实现自身进步的。
所以人类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以自己的活动创造了历史的规律,但是人类只有更加积极主动地发挥自己的能动性,在把握客观规律的基础之上,才能够以自己的实践力量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下周同一时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