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辉专栏:女人的坚决 以及执着

2018-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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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目迷耽美 马家辉专栏 <西游降魔篇>被嘲笑抄袭日本动画<阿修罗之怒>,表面证供确有相似重叠之处,但有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是,什么叫做抄袭?是桥段

目迷耽美 马家辉专栏 《西游降魔篇》被嘲笑抄袭日本动画《阿修罗之怒》,表面证供确有相似重叠之处,但有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是,什么叫做抄袭?是桥段情节相似,抑或视觉镜头相似?在抄袭和模仿以外,是否有另外一种形容标签叫做“致敬”或“启发”? 想想昆汀·塔伦蒂诺的《杀死比尔》以及他的其它电影吧。

摆明车马是向邵氏年代的张彻和罗维吸取营养,也明码实价地向包括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在内的西部牛仔电影看齐,有时候有在片头或片尾略为解说,有时候则无,反正知道的便知道,不知道的也懒得管它了,却从来不会有人把抄袭的帽子戴在导演头上。

或许因为导演名气够大,也或许因为导演和观众都有足够的自信和智慧,足以分辨什么是抄什么不是抄,以及明白所谓抄袭的效果是好或不好。

所以不必耗费唇舌和版面辩论争执。 倒过来呢,来到东方世界,来到亚洲电影王国,不管是真的抄或假的抄,总会出现许多无谓的花边新闻,仿佛不把创作者踩死笑死便不够过瘾。恐怕是有了一些观影经验了,《西游降魔篇》没法引起我的太大惊喜,一切熟门熟路,熟口熟面,起承转合几乎皆可猜到,似是史提芬周的过去作品自助餐大拼盘,要什么都有,却又都不够精致也不够新鲜,这才是关键,跟抄不抄无关。

所以我的注意力特别放在舒淇身上。调皮的女子,顽强的女子,死缠烂打,执迷无悔,对敌人,对爱人更是,极有泼辣的鲜意。遂令我联想到《一代宗师》里的宫二小姐,同样,对敌人,对爱人,对报仇,对报恩,对前事,对往昔,统统有着令人无法置信的顽强意志,爱了便是爱了,恨了也便是恨了,勇往直前,坚守自己选择的分位,至此,恐怕已跟敌人和爱人无关,而是对自己的选择坚持负责,对自己的分位有所承担,是自己向自己交代。

相对的,男人则是多么软弱与犹豫。

迟疑不决,瞻前顾后,自找种种借口去安慰自己和身边的人为什么没法取得应有之物和做成所欲之事,许多时候看似正直而其实虚伪,貌似朴实而其实虚荣。可怜的男人,可恨的男人。 女人在电影或现实里往往都是更为诚恳的主体,男人却相对只是任由时代或机遇摆布的物体,看似主角,其实只是命运的配角。

女人可爱也可敬,这是重点。 说回《西游降魔篇》电影本身。前十五分钟拍得非常干净利落,典型的周星驰风格,紧凑,不啰嗦,乡城人物的荒唐愚昧被刻画出彩,还真有点《阿Q正传》讽世意味。

镜头挪动亦是流畅,剪接得有力量,显然花了很大的功夫去认真对待,不像许多港片喜剧般零零碎碎,有如把一个摄影机放置妥当,导演喊一声“Cam era!

”便可去吃云吞面,任由演员站在镜头面前自由发挥。不,不是的,史提芬周导演可不会如此马虎,否则,实在太对不起粉丝们的耐心苦等。 但我对演员选角有些意见。文章是当红小生,有市场有拥趸,就商业计算而言是好选择,只可惜他的俊俏并不是想象中的纯正玄奘,他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偶尔把嘴巴和鼻子挤起,卖弄无辜,强装憨厚,只可惜表情依然罐头,拍拍电视剧是合格的,放大到银幕上则如木板一块,没戏。

规模,scale,是重要的,许多娱乐圈中人不太明白“电视演出”和“电影表演”之间存在着鸿沟,前者的视觉规模很窄很小,所以可以演得随便,反正观众亦看得随便;后者的视觉尺寸又横又高,眼耳口鼻的情绪流转都会把你严重出卖,尤其当文章配上舒淇和黄渤,等于丙组球员忽然在甲组球队现身,很容易闹出笑话。

至于剧情,譬如说,好笑不好笑,完全视乎你的期待。史提芬周的喜剧招牌是在的,当然如果有他真身出现,分数肯定狂升十倍。

而如果你例如90后的小朋友以前不算是周氏喜剧的长期拥趸,如果你不是对周氏喜剧公式的起承转合耳熟能详和倒背如流,这戏的段子起落应可让你捧腹大笑;笑声总是来自惊喜,当你仍能怀抱惊奇之心,必是笑得出来的。

我也看得笑了,尽管我是60后。有些笑声来自惊喜,有些笑声则因为“又被我估中了下一句对白”,这种喜,只是我的“沾沾自喜”,跟剧情的感染力没有太大关系。散场时,倒觉得这戏拍得过于匆忙,看报说从筹备到拍成好像只用了九个月时间甚至更短,或因如此,留下不少杂质,假如当初能够多花一点时间把杂质过滤,把段子提炼,把十五分钟以后的剧情多弄创意而非故伎重施,想必又是一出周氏经典。

忽又想起这阵子读木心的《文学回忆录》,他引了一句话评论欧洲某诗人,“他能够写出好诗句,却没法写出一首好诗”。港式电影,喜剧也好,悲剧也罢,警匪卧底也一样,岂不亦有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