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罗庚 用数字铸就人生高度

2017-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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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华罗庚,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以其卓越的成就和无可比拟的伟大品格,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和科学工作者,成为众多人心目中的科学之神.然而他又不

华罗庚,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以其卓越的成就和无可比拟的伟大品格,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和科学工作者,成为众多人心目中的科学之神。然而他又不仅仅是一位数学家,在纪念华罗庚百年诞辰的时刻,记者采访了他的弟子、中关村创新研修学院院长袁传宽教授

■深圳报业集团驻京记者陆云红李萍

金黄的银杏叶将深秋的北京装点得华丽而静美,满头银丝的袁传宽教授与我们隔桌而坐,追忆似水流年中的点滴往事,他把这次采访当做对恩师华罗庚的一次特殊纪念。

“我在1967年考入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由此结识了华罗庚先生。虽然不是入室弟子,但此后几十年间,华先生对我、对我的弟弟倾注了极大的关爱,他深刻地影响了我们的数学研究乃至整个人生。”

袁传宽和他的弟弟袁传宥均是数学家,跟华罗庚一样,袁传宽曾在美国工作20余年,任硅谷国际科技大学副校长,2003年毅然回到祖国,在中关村这块充满活力的土地上开始了新的征程。

在袁传宽看来,华罗庚最值得后辈学习,也最难学到的有两点:一是他的高风亮节,二是对数学的专注。他为我们讲述了一些萦绕在心间的故事。

“***”中,爱因斯坦和他的“相对论”也未能幸免于难。一个来自湖南的中学教师到北京进行“革命串联”,四处张贴大字报,说“‘相对论’没有跳出机械唯物论的泥坑”,“完全违背了物质的矛盾运动规律”,云云。而他的无稽之谈,竟然获得了中国科学院“革命委员会”的大力支持。

科学院成立了“批判自然科学理论中资产阶级反动观点的学习班”,引领全院的批判运动。那个学习班撰写批判文章,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阻碍自然科学前进的最大绊脚石”,声称要“革‘相对论’的命”。有些文章甚至威胁说:“谁要替‘相对论’辩护,谁就是替‘苏修’辩护的卖国贼。”一时之间,中关村沸反盈天,科学院硝烟弥漫。

袁传宽自从“***”开始后就没有机会单独见到华先生,很想念他。1967年深秋的一天上午,他溜出北大,一路骑车来到中国科技大学,走进了副校长办公室。“华先生示意我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嘘寒问暖之后,先生问道:‘近来外面有什么消息?’我想了想就回答:有人要‘打倒爱因斯坦’。先生未发一言,似乎若有所思。”

“不久之后,我收到先生来信,约我见面,这次是在位于北太平庄铁狮子坟的先生家中。先生交给我一叠他写的密密麻麻的手稿,说:‘请你帮我仔细验算一遍’。”

袁传宽回去以后仔细阅读先生的手稿,发现原来华罗庚是在运用自己独创的方法,重新推导出来“相对论”的基本结论。袁传宽大为感动:“逆境中的先生,不顾安危,坚持真理,运用他那杰出的数学能力、科学而严格的逻辑推理,证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真理。先生异常坚定地告诉我:‘爱因斯坦批不得!’他或许希望能够尽力去阻止那些只能令国际社会耻笑、国家声誉受损的荒唐事情的发生。”

“华先生是个大天才,但他又非常勤于数学。他常常说勤以补拙,总强调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他带团到美国开会,别人出去购物游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数学题。他65岁还在发表论文,最后倒在了讲台上,他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大师!”谈到华罗庚,袁传宽十分感慨。

华罗庚1910年11月12日出生在江苏省金坛县的一个小商人家庭。他6岁进入仁劬小学读书,12岁进入县立初级中学,在数学方面显示出惊人的天赋。一次老师出了道《孙子算经》中“物不知其数”的算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23!”老师的话音刚落,华罗庚的答案就脱口而出。

初中毕业后华罗庚考入上海中华职业学校,但因家中经济困难,学习还不到一年他不得不辍学回家,帮助父亲打理一间小杂货铺,他利用难得的经营间隙演算数学。有时入了迷,竟忘了接待顾客,甚至把算题结果当做货款付给顾客。街坊邻居都传为笑谈,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罗呆子”。

就靠着一本《代数》、一本《几何》和一本缺页的《微积分》,华罗庚开始了数学家的生涯,并在19岁那年写出了那篇著名的论文《Sturm氏定理之研究》。

袁传宽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件往事:在“***”极左思潮影响之下,有些人把纯粹理论学科,如“数论”,打入“另册”。从事纯粹理论研究的人,则被扣上“理论脱离实际”的帽子。华罗庚是研究“数论”的,他的杰出贡献世界公认。“***”中,就有人借批判“数论”,敲山镇虎,大字报铺天盖地对华罗庚进行攻击。

“为了让这种论调不至于影响到我,为了使我不随波逐流,不迷失方向,华先生一次对我说:‘别听他们乱说,数论是很有用的,我就用数论破了日本人的密码’。”

1943年,当局听说美国有了原子弹,打算组团到美国考察。正式组团之前,政府邀请部分科学家如华罗庚教授等,到庐山“集训”,研究判断中国制造原子弹的可能性。

兵工署署长俞大维是留美数学博士,在数理逻辑方面颇有造诣,他很钦佩华罗庚教授的才学。听说华先生在山上,特地赶到住地拜访。谈话之间说到日军密码的困扰,恳请华先生助一臂之力,破解日军军事密码。

“先生应允下来,要了几份近日截获的密码原文研究。深知事关重大,十万火急。他连夜观察、反复比对,仔细寻觅密码中数字的规律,彻夜未眠。蔡将军说:次日清晨,华教授如厕,出来后手中拿着数张手纸,上面写满了字,交给同屋的蔡孟坚说:‘问题已经解决,但我没有时间重新抄写了。就请将军立即转交俞署长’。”

俞大维知道以后,火速派人把蔡孟坚接走,急不可待地阅读华教授的手稿,然后拍案叫绝,欣喜若狂,马上传令部下:火速按照华罗庚教授指教的办法解码!大获成功,所截获、破译的日军密码都是极其紧要的军事情报,例如日军飞机轰炸昆明的计划等等。

“华先生亲口对我说,他能一夜之间就把日军的密码破解了,就是用上了‘数论’中的‘缪比乌斯函数’!”袁传宽说,原来日军那时使用的密码技术,是把原来的文件,俗称“明文”,用数学方法变换一下,形成所谓的“密文”。

看过截获的日军密文,华罗庚以他对“数论”的精通、对数字的敏感和对密码原理的洞察力,极快地发现从明文变换到密文的加密过程,日军使用的原来是“缪比乌斯函数”!那么,采用“缪比乌斯函数”的反函数,密文立即被还原成明文。

“先生神采飞扬地讲完他的故事,再次叮嘱我:‘数论’有大用!”

“数学是上帝用来书写宇宙的语言”

“华先生不仅是个数学家,他的文学造诣令人钦佩,能诗能文,常常出口成章,妙语惊人。而他对数学的表达,不仅是清楚,而且力求表达得非常美。”袁传宽说。

有这样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1953年,科学院组织出国考察团,由著名科学家钱三强任团长。团员有华罗庚、张钰哲、赵九章、朱冼等许多人。途中闲暇无事,华罗庚出上联一则:“三强韩、赵、魏,”求对下联。

上联中的“三强”说明是战国时期韩、赵、魏三个战国,却又隐语着代表团团长钱三强的名字,这就不仅要解决数字联的传统困难,而且要求在下联中嵌入另一位科学家的名字。隔了一会儿,华先生见大家还无下联,便将自己的下联揭出:九章勾、股、弦。《九章》是我国古代著名的数学著作。可是,这里的“九章”又恰好是代表团另一位成员、大气物理学家赵九章的名字。这一妙对使满座为之倾倒。

“在华先生看来,世上最美的还是数学。他很赞同一个说法,数学是上帝用来书写宇宙的语言,认为这话很有道理。”袁传宽说,华先生本身也非常热爱传统文化,除了念一些唐宋旧诗词外,自己也写诗。上世纪60年代初期,华罗庚为青少年写了一本通俗数学著作:《从孙子的“神奇妙算”谈起》,他用他的一首诗作为序:

“神奇妙算古名词,师承前人沿用之,神奇化易是坦道,易化神奇不足提。妙算还从拙中来。愚公智叟两分开,积久方显愚公智,发白才知智叟呆。埋头苦干是第一,熟练生出百巧来,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劳一分才。”

“作为大师,华罗庚对晚辈的提携不遗余力,对他认为是可造之材的总会加以刻意培养。王元、陆启铿、龚升、陈景润、万哲先等在他的培养下成为世界知名的数学家。”袁传宽还讲述了发生在他身边的两件事例:

“我从北京大学毕业时,正值‘***’时期,被分配到甘肃省,当了一名中学教员。1978年风暴过去,拨乱反正,国家各行各业恢复了正常秩序,我也准备去兰州大学数学系工作。突然,清华大学发来公函,商调我与妻子回京赴清华大学任教。我喜出望外,却又一头雾水。时隔多日之后,华先生才告诉我:‘遇到了刘达同志,把你们夫妇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写给了他’。”

“恩师在25年前辞世,离开我们很久了。年复一年,我越发思念先生。刚刚讲述的那些故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先生音容宛在,往日情景历历在目,也许先生并没有远去。况且,他的成就、他的教诲、他的品格、他的睿智仍然闪烁着灿烂光辉,持续地照亮晚生后辈在科学道路上探索的征程。

”袁传宽最后说,他今年出版了一本新书《走近大师——12位科学家的美丽人生》,以散文的笔法记叙了包括华罗庚、樊畿、冯诺伊曼等师长、朋友的故事,他希望本书能令莘莘学子们从大师身上收获启迪,汲取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