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彩 为父母建纪念馆 溯父母献宝动因

2018-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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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她所面对的是四个年轻的记者,都是听说要修建"张伯驹潘素故居纪念馆"而特意赶来的.他们想知道的,除了小院的未来,更是小院的过去.老人想把小院修建成父母的故居纪念馆

她所面对的是四个年轻的记者,都是听说要修建“张伯驹潘素故居纪念馆”而特意赶来的。他们想知道的,除了小院的未来,更是小院的过去。

老人想把小院修建成父母的故居纪念馆,根本上说也不光是缅怀与祭奠,同时也是要“向前看”。

“其实,我真的不想多谈过去的事情……”这开篇的第一句话尚未说完,老人便已经哽咽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老想过去没什么意义,总是要向前看的。”老人掏出手帕,搌了搌眼泪。老人想把小院修建成父母的故居纪念馆,根本上说也不光是缅怀与祭奠,同时也是要“向前看”。

其实,现在的这座小院本就是“回头望”与“向前看”的结合。“这棵丁香树还是最早的那棵,我们搬来的时候就有了,”张传彩又望了望东跨院,“那里还有一棵牡丹,现在得有100多年了。”老人说这棵老花是从当年他们在西黄城根居住的“似园”中移植过来的,这个园子原来的所有人为李莲英。为了购买展子虔《游春图》,张伯驹后来卖掉了“似园”。

东西两院之间的月亮门西墙角,尚有几棵翠竹。不过,那些已然是后人们所种的了。张传彩说,原来小院里的竹子很多,此外还有各色花草树木,诸如门口的长青松树,等等。当时,张伯驹和妻子潘素总会在小院南侧的五角亭观花赏猫,吟诗作画。

现在,这个五角亭已然不见,改建成了一间带有廊子的房子。在这个廊子里,陈列着伯驹先生和妻子潘素女士的生平简介、历史照片、作品图片,这里包括了伯驹先生和余叔岩合演的《四郎探母》剧照,伯驹先生所捐的展子虔《游春图》图片等。

此外,一块1956年的“褒奖状”也赫然入列,上写“张伯驹潘素先生将所藏晋陆机平复帖卷……黄庭坚草书卷等珍贵法书等共八件捐献国家化私为公……”“褒奖状”的书写及签发者为时任文化部部长的沈雁冰。

最喜欢看的却是父亲和朋友们合奏古代的“十番音乐”,一种只有老人才懂的音乐。在张传彩的眼中,父亲固然善于京昆,但是更注重那些濒临失传的艺术的抢救。

这所院落原来的主人是昆曲艺术家鲍丹庭。张传彩说,1953年,鲍丹庭找到了父亲,想把这所房子与伯驹先生当时住的房子兑换。尽管当时鲍丹庭没有说向张伯驹借钱,但是大家心知肚明,鲍丹庭在经济上出现了困难。

张传彩说,当时他们刚从西郊的承泽园(现在北大畅春园、蔚秀园西侧)搬到城里东官房附近居住。伯驹先生比较注重环境,由于鲍丹庭的这处房子临着后海,建筑又比东官房强,伯驹先生答应了。张伯驹是不管账的,由张传彩的母亲潘素负责。

“父亲只要是需要钱,母亲就会给他,因为她知道父亲不会乱花钱,要么帮助朋友,要么买文物”,张传彩并不知道父亲给了鲍丹庭多少钱,因为在这个家庭里,小孩是不允许过问大人们的事情的,更何况钱财这类的问题。

当时,这个小院如同之前张伯驹任何的宅院那样,门庭若市。“他总是要接待文人、艺术家、梨园行的朋友,不管是生活问题还是事业方面。”张传彩说,向父亲求助的人很多,而父亲总会慷慨解囊,“如果没有钱,他也会借钱帮助别人。”

其实,伯驹先生自己的生活,用时下的词来形容便是“简约,但不简单”。伯驹先生并不铺张,即便客人来了吃饭,也不会随便增加菜品。“但是他很讲究,不吃肉,只喝汤。冬天也就是吃熬白菜,而且只吃里面的白菜。”

那时的张传彩还在上学,在这样一个老式家庭里,一旦有客人,孩子是不能随便和大人们同桌吃饭的,向客人问完安以后,便要退了出去。但是张传彩喜欢热闹,倘若来宾与父亲大谈艺事,甚至一起吹拉弹唱,她总是要暗地观望。

尽管世人都知道伯驹先生是一代京剧名票,尽管来这个小院里的梨园行的朋友也多如繁星,尽管受父亲影响,张传彩也能演京剧“起解”、昆曲“扫花”,但是张传彩说她最喜欢看的却是父亲和朋友们合奏古代的“十番音乐”,一种只有老人才懂的音乐。在张传彩的眼中,父亲固然善于京昆,但是更注重那些濒临失传的艺术的抢救。

这些画捐了也好,后人还可以欣赏到,如果卖到国外去,子孙后代就没有条件去欣赏了。而潘素说了一句话:“这些画不是给孩子留的遗产。”

坊间乃至有关媒体关于张伯驹会友的传闻非常多,例如拒见齐白石、提携后辈周汝昌等,张传彩称自己并不是特别清楚,毕竟那时生活在小院的她对于父辈的诸多事情只是一名旁观者。对于各种所见所闻,她似乎介于半懵半懂之中。

有一件小院里的事情,她却作为参与者记得很清楚。当时,伯驹先生熟识一位画家,以前经常来往,谈笑风生,但是后来此人的一些恶迹传到了伯驹先生耳中,也不过是一些“谄媚迎上,溜须拍马”的俗套。一日,伯驹先生正在下棋,这位画家来到了小院。张传彩通报父亲,伯驹先生只是回应一句“知道了”,便继续下棋。

这位画家久候,张仍未至,张传彩自己都替那位画家觉得“干”得慌,于是数次报于父亲,但父亲继续下棋。最终,这位画家在晾了大半天后,悻悻而去。“在家里面,客人经常来,谁的品格高贵,他心里有数,但是他什么都不说,连我妈他都不说。”张传彩说,“人家为什么叫他张大怪——张大爷有怪脾气。”

这位有着“怪脾气”的张大爷在一夜之间便做好了决定,将陆机《平复帖》、展子虔《游春图》等文物捐献给了国家,而张传彩则成为了间接的参与者——以听墙根的方式知道了父母当初的决定:国家发公债的第一年,文化部动员伯驹先生买国债。晚上,夫妻二人在里屋商量起这件事,而在外屋睡觉的张传彩此时尚未睡熟,便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当时,张伯驹对潘素说,“***很好嘛,又有组织,又有纪律,不能听别人瞎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靠得住”,并说这些画捐了也好,后人还可以欣赏到,如果卖到国外去,子孙后代就没有条件去欣赏了。而潘素说了一句话:“这些画不是给孩子留的遗产。”

躺在外屋的张传彩那时未必都能明白父母的内心世界,就在新中国成立前,张伯驹因为文物而被歹徒绑架,他那时对家人说:“命可以不要,画不能给他们,不要对不起我。”此外,张伯驹原本曾有出国定居的打算,但因为文物和自己的故地之情而留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张传彩说:“***是尊重文人的。文人,只要你尊重他,他就可以把什么都给你。”

那时小院已经为公,住着五六家住户,成了一个大杂院,而张伯驹夫妇只住在北边的一个里外间里,既是起居室又是工作室。夫妻二人蜗居于此,赏文作画于嘈杂之中。

小院是张伯驹的“清修”之地。除了会友,伯驹先生在小院里创作、调嗓,与潘素琴瑟和鸣,似乎外界的一切都无法真正影响到他,即便在他遭到了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也即便他心里很清楚各种运动的正确与否。

以往门庭若市的小院里变得门可罗雀,张伯驹虽不为俗事所动,但也发生着一些变化。张传彩说,她那时一般每周从学校回家一次,每次回来时父亲总是会亲自到门口迎接,甚至有的时候会替她拎东西,而以往他是从不会给别人拎东西的。

张传彩工作后,张伯驹先生还不时地给她算算账,看看女儿挣的钱够不够花。而潘素女士则会告诫闺女,“涨工资都不要跟人家争,本本分分地工作就成。钱是你的拿着,不是你的就不能拿……”

张传彩说,母亲由于要作画,对工作环境要求高,画室不能让小孩子随便进,有时还会很严厉地批评自己,相对来说父亲总是和颜悦色,从来没有跟自己发过火,自己感觉跟父亲更亲一些。“不知道是我爸爸喜欢女儿,还是因为我像妈妈,他爱屋及乌了。”张传彩半开玩笑地说,伯驹先生很喜欢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那是一种文人的性情吧,但我父亲生活上非常正派,他只爱我母亲一个人。”

上世纪60年代初,张伯驹要被调到吉林从事文物工作。张传彩说当时大家觉得这对于父亲来说是件好事,可以换换心情。当时张伯驹的各种头衔里,除了在故宫工作是正差以外,其他都是名誉的。“只要能让父亲搞文物,他就觉得很高兴。”张传彩说。

其实,不仅张伯驹和潘素要离开小院,张传彩的单位也搬到了西安,她同样也要远离小院。对于这个院子,张伯驹最为挂念的却是那里的猫。张传彩说他们特意找了一位大姐看家,负责喂猫。那些猫并不是张专门养的,大都是流浪至此,后来安家。

在任吉林博物馆副研究员、副馆长期间,张伯驹又向博物馆捐赠了30多件藏品。此外,他曾做词《水调歌头》送于周汝昌:“回首已成梦,此夜展春园。四外无声无影、只有水潺湲。烂醉不须杯盏,狂舞不须箫鼓,心境两清寒。人籁答天籁,天上即人间。 地全非,时亦换,月犹圆。五国城头笳角,何计验刀环。长念周郎顾曲,更念孙郎作赋,对影忆当年。昔日看今日,渐到夕阳边。”

上世纪70年代,张伯驹回到了北京的这个小院。张传彩说,那时小院已经为公,住着五六家住户,成了一个大杂院,而张伯驹夫妇只住在北边的一个里外间里,既是二人的起居室,又是二人的工作室。夫妻二人赏文作画于嘈杂之中。张传彩说,夫妻二人蜗居于此,却没有跟这些邻居吵闹过,大家也算是和睦相处了。直到落实政策,其他住户陆续搬走,杂院才又回归为小院。

当小院修缮完后,张传彩有了建纪念馆的想法了。她说:“后来看房子修得挺像样子的,如果还住在这里,家里老来人,那不是又得弄乱了?弄乱了怎么办,再去找国家修,那样我们也不好意思。”

上世纪80年代,这处小院作为外景地,接拍了一部以围棋为主线,反映中日两国人民关系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也是张传彩其中牵线搭桥,征得了父母的同意。但这也给张传彩老人留下了遗憾。这部戏拍后没多久,张伯驹先生去世了。“我总觉得父亲去世跟拍电影时小院北墙开了一道门有关。”张传彩老人说,按照过去的说法,不应该随便开个门的,“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天意吧。”

据了解,张伯驹去世后,潘素很想给丈夫建一个纪念馆。她深爱张伯驹,终生为他感到骄傲。丈夫去世后,1987年10月,她带着女儿张传彩回到项城,一是为了替丈夫看看令他魂牵梦萦的故乡,二是与当地协商一下建纪念馆的事宜。

不过,最终这个纪念馆没有建成,原因之一便是资金的问题。以后的时间里,潘素先生仍然在这个小院里作画,同时也在指导张传彩,陪伴潘先生的还有她的外孙楼开肇。让张传彩想不到的事,日常对自己要求严格的母亲却非常疼爱这个外孙子。“她一般不让我们进画室,但这个小孩子进去就没事。”张传彩说,年幼的楼开肇似乎很有天赋,能悟到外祖母的一些画画技巧,这是潘素女士喜爱他的重要原因。

楼开肇说,潘素女士曾经申办张伯驹潘素艺术基金会,但当批准下来后潘女士却去世了。而张传彩说,办基金会很麻烦,“你不给钱人家就不办,捐款还要上交一部分,而拉赞助的人也会从中收钱……”

由于年久失修,院子里的老房子已经出现了房顶漏雨等问题。张传彩写信给***总理,希望能够对张伯驹潘素先生故居进行修缮。在***、***的关注下,2005年政府部门对小院进行了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