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跃百炼终成钢 孔令辉三次发火培养出世界冠军
就是这个小时喜欢玩具刀枪玩弹玻璃球的狮鹰,在收拢王后桂冠并参加完发布会后,乖乖地走到国乒女队主帅施之皓身旁,让他拍了拍肩膀。施之皓手一指,“孔指导在等你”。得令的郭跃一溜烟跑到孔令辉面前。
“孔指” 郭跃低声叫着,准备接受教练的总结。谁料孔令辉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快回去吧,安慰安慰李晓霞,准备好女双的决赛。”郭跃吐了吐舌头,又一溜烟地跑开。
在萨格勒布城市全景酒店的1707房间,住着两个19岁的少女,郭跃和李晓霞,她们是女双搭档,但在女单决赛中她们又恰成对手。结果是郭跃成了天下第一。九年习练,经四位名师调教,郭跃已经与邓亚萍、王楠、张怡宁并肩,成为名人堂中的一员。现在我们关心的是,在她的背后,是一部怎样的“琢磨史”?
谷振江是最早见到郭跃天分的教练。
1998年,谷振江是辽宁乒乓球队教练,他看到了从鞍山体校过来的10岁的郭跃,作出如此评价:感觉好、爆发力强、悟性高、球路刁。具体到悟性,就是“打球爱动脑子,有时你一个眼神和动作,她就能立刻反应过来”。
2000年,人们开始关心这个天才,谷振江也对媒体预言:她将成为“王楠第二”;而一位名叫吉纳罗博扎的意大利记者,在看了郭跃10分钟的训练后断言:她是瓦尔德内尔式的人物,“不出四年,她就能拿个世界冠军”。
这个“难得的苗子”,在精神品质上也曾给谷振江颇多欣慰。谷振江说:“全队数她练得最苦、最长,你不让她练,她还跟你急。”正因为如此,谷振江将她列为全队训练榜样,“我跟省队一些队员说,如果你们能拿出郭跃70%的劲头,可能现在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郭跃是有志之人,她在观看蜡笔小新和机器猫的同时,也会去读那些讲述成功之道的书籍。在训练日记中,她最终把成功之道简化为:天才+勤奋。
依靠这两点,2003年,郭跃在日本公开赛上夺取第一个国际比赛单打冠军,在世乒赛上夺取女双亚军,进入单打八强;2004年,她又在多哈世乒赛上,站上团体冠军领奖台,成为中国乒球史上最年轻的世界冠军。
此时,鲜花袭向她16岁的花季,有些花甚至大得让人难以置信,媒体冠之“新一姐”。曾久居一姐之位的王楠也说:“我之后,就是她了。”
这个时候,打击郭跃的骄傲苗头开始成为教练的新任务。对这股骄傲苗头,人们如此形容:A、按谷振江的说法,她乖起来很乖,倔起来能把人气死;B、成名之后,虽然她在谷振江面前没有直接表现出来骄傲情绪,但有时从言语上能够感觉得出来;C、年纪太小就开始打乒乓球,文化素养方面欠缺太多,综合素质亟待提高。谷振江说:“我也要求她看书学习,但光说没有用。”
而推诸原因,谷振江说:“这可能是我对她比较偏爱,甚至是有点溺爱。”
药方是什么呢?谷振江说的是蔡振华的那句“人球合一,什么样的境界打什么样的球”。谷振江想的是,去其傲气留其傲骨。即使郭跃到了国家队,谷振江也经常给她写信,讲一些接人待物方面的道理。他还希望郭跃向师姐王楠学习,“王楠智商高,情商也很高,人缘好。如果你打比赛,从上到下都不希望你赢,那是什么感觉?(此关不过),在团体赛中,你扛不起这面大旗,当不好领军人物。”
恰好郭跃接下来的连续失败,让人们意识到她身上的问题很大。
2005年亚锦赛,中国女队丢掉团体、单打两项最具分量的冠军,赛前被寄予厚望的郭跃有负众望;2005年世界杯,郭跃负于欧洲老将鲍罗斯,早早出局;而2006年不莱梅世乒赛团体决赛,她竟然败在技不如她但算计过人的中国香港选手帖雅娜拍下。
2006年乒超联赛,坊间曾流传这样一个故事:某天,谷振江通知全体女队队员开会。下午,王楠等陆续来到办公室,唯独少了郭跃。王楠询问谷振江后得知,郭跃不来是以训练为由请假,谷振江也请不动她。王楠火了,她冲进训练馆找到正在练球的郭跃说:“大家都去你为什么就不去,全队都在等你呢!这些人哪个不比你大?你搞什么特殊,耍什么大牌!我告诉你,要想打好球,先要做好人!”喊声惊动了谷振江,后者看到,郭跃哭将起来。
2005年12月,施之皓上任国乒女队主帅,即在强调女队技术男性化的同时,展开了猛烈的整风运动。而因为训练、比赛中的一些不积极行为,郭跃被多次点名批评。2006年8月,一次联赛结束后,中国女队召开队内总结会,耗时三小时,施之皓光讲郭跃,就讲了一个半小时,而且措辞激烈。
后来处罚不可避免地落到郭跃身上,导火索是郭跃的一次消极比赛。按照郭跃的说法,当时她身体出现了点问题,拉肚子,发高烧,最开始还被诊断为慢性阑尾炎。她以此为由,放弃了乒超联赛中一场“可有可无”的比赛。
停赛请求被批准了。施之皓说:“既然你身上有病,那就得养。”
但施之皓随后态度严厉,“郭跃成名后骄娇二气严重,在2006年乒超联赛中表现很差。国家为了培养她,对她的投入很大。以前我们能够给她的机会都给了,但结果与我们的期望值不符。我们不会总是给她一个人机会的。”
施之皓开出的药方是:她必须端正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
彼时,甚至有消息传出,中国女乒教练组一度决定,将郭跃遣送回省队“反省”。郭跃最终还是留在了国家队,但,也仅仅是留下。
站在队伍里,郭跃听教练员宣读新加坡公开赛出征名单,念完了,没她;“以前队里安排10站比赛,我起码会参加7到8站。我没在意。”随后中国松下大奖赛名单念完,也没有她,“我开始有点承受不住,甚至不服气。
后来,我将自己彻底与外界隔开。心想下一站应该有我的。”但接下来的日本公开赛,很不幸,也没有她;女子世界杯,依然如故??一连五次比赛,郭跃都没有被点到。很明显,她被国家队“冷处理”了。
郭跃彻底沦为无赛可打的“自由人”,随之而来的,是外界各种传言,有说她谈恋爱,有说她与教练性格不和。这个看起来永远不会哭的女生,眼见着队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一个字的总结也写不出,任眼泪在眶内打转。她不知道,此事,是施之皓、主管教练任国强和谷振江商量了以后,联合决定的。他们的理由是:应该借此机会,给她降降温。
半年的“冷处理”期间,陪伴郭跃训练的是主管教练任国强。
那个时候,谷振江送给郭跃两句忠告“留住傲骨,去掉傲气;留住霸气,去掉娇气”后,便主动中断了与郭跃的电话联络。此前一年多,郭跃在国家队每隔一两天就会给谷振江打电话,每次都会聊一个多小时。谷振江说:“在省队时,我的偏爱多少助长了她的娇骄二气,她也把我当成她的亲人,难免会撒娇。
现在她到了国家队了,不能再这样了。”在大部分队友外出比赛的时间段,只有任国强、郭跃和一堆乒乓球成为偌大训练馆的主角。郭跃自言,那时候如果只是她一个人,不可能调整得过来。
根据她的讲述,我们知道:早上郭跃没起床,任国强就准备好了早餐;训练时郭跃衣服穿少了,任国强就把自己的衣服披到她身上;赶上周四调整不用训练,郭跃只要给任国强发短信说自己想练球,他的回答就从来是一个字:“好”,从来不会说自己有事改天之类任国强把郭跃当成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有力竞争者来培养。
但同样的,他也不希望郭跃成为那种除了乒乓球什么都不懂的人,他让郭跃看书,不光看,还要把书上好的句子划线并抄录下来。如此三月,训练、看书、聊天、休息,休息、聊天、看书、训练,“隐士”郭跃的名字终于出现在多哈亚运会集训名单上,她终于登上前往河北正定封闭训练的大巴。但她仍然被特殊对待:手机每天晚上上交、早上起床后取回。
这是施之皓对她的额外规定,具体由任国强来执行。任国强说:“一开始,虽然她没说出来,但我从她的眼睛里能看出她的不满,
‘为什么别的队员都不用交,就我要交?’”
任国强这样告诉郭跃:“如果你想要成为和别人不一样的人,成为真正担当得起的世界级大腕,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压力。”
在回顾这段岁月时,郭跃说:“任导几乎每天都陪在我身边,帮我在训练上寻求突破,同时寻求心理方面的症疾。通过读他送的《人生感悟枕边书》,我明白了遇到困难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
又一次宣布队内出征名单了,这次是出征多哈亚运会,郭跃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了,而且被重复三次。这让她有些吃惊,她竟然要承担三个项目的任务。而在女单和女双两个项目上,只有两个名额。临出发前,任国强问郭跃,这次目标是什么?郭跃回答:首先是团体,后是双打冠军。“女单前两名。我一定会做好,而且比你在我旁边做得还要好。”
最终,她收获了团体、单打和双打三项桂冠。回到北京,郭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任国强吃饭。“一直想请,但一直没有机会。他老说,你拿冠军再请我吃饭。”她请了任国强吃他最喜欢的日本料理,还有生鱼片。
现在,郭跃的教练是孔令辉。2007年初,孔令辉从教后刚接触她时,并没有发觉她有其他教练所说的骄傲自满、平时心理素质差这些缺点,“这可能和她刚刚接受过处罚有关。”
而在郭跃看来,孔令辉性子直,说话快,走路像阵风。也因为如此,郭跃几乎从未跟孔令辉撒过娇,她估计娇气最能刺激孔令辉的神经了。郭跃说:“他跟我讲话,从来干脆利落,我只有照办,不敢打半点折扣,不然会立即被他发现。”
师徒经过四个月的磨合,郭跃拿下三站国际乒联公开赛冠军,两站世乒赛选拔赛冠军,以及世乒赛女单、混双冠军。但孔令辉也对郭跃发过三次火。第一次是在世乒赛队内循环赛第一阶段比赛中。郭跃对阵当天比赛没有赢过一场的小将丁宁。由于准备不当,郭跃越打越急,结果很快输掉这一天的唯一一场比赛。孔令辉当场把郭跃骂哭:“一个年轻运动员,不应该在爬坡阶段,尤其当着全国性直播的镜头,表现随意,不全力以赴。”
第二次是在河北正定的封训中。当时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蔡振华带队视察,前几天表现稳定的郭跃老毛病又犯了,在让3分的比赛中输给同样“师出孔门”的木子和另外一位队友。“虽然比赛有难度,而且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可以理解,但她输得稀里糊涂,证明她的心态仍然不稳。”孔令辉说。
第三次是在队伍前往萨格勒布的前三天。队伍突击练习对付削球手,郭跃的对手是削球陪练***,输的人钻台子。第一局,郭跃就输了。第二局,还是没有赢,她很快急躁起来。第三局,她出现畏难情绪,甚至想放弃比赛。“我当时就对她提出批评,再这样就没有办法玩了。”孔令辉说。作为惩罚,他还收缴了郭跃的手机,直至世乒赛结束后才归还,“她年纪小,自控能力差。”
饱受锤炼的郭跃,在萨格勒布世乒赛女单比赛中,半决赛4比0横扫“一姐”张怡宁,决赛在1比3落后的局面下,4比3逆转战胜室友李晓霞,捧到盖斯特杯。而孔令辉连句鼓励也没给她:“教练就是在队员落后时给她鼓励,在领先时让她冷静。媒体已经把她捧得够高的了,说什么郭跃时代来了。我再夸她,那她不美到天上去了。”
郭跃知道孔令辉对2008年有一个梦,她也明白将自己交给孔令辉带是队里寄予的厚望。吃点苦、被责骂不算什么,用小跑能跟上孔令辉的步伐她就知足了。那也代表着,她离奥运会冠军又近了。
对6月9日开打的乒超联赛,郭跃自定的目标是在所有的18场单打只输四五场。孔令辉说:“我认为,两到三场可能更合适一些。”
施之皓说,奥运会她能不能成功,就看联赛的表现了。任国强则半是开玩笑地说:“郭跃,2008年前没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让你轻松度过。”
接下来,这位左手横握球拍采用弧圈结合快攻打法的女运动员,将开始自己对2008年奥运会的冲刺。她说最喜欢唱的是中国女排夺冠后合唱的那首《阳光总在风雨后》。
她还透露,2006年不莱梅世乒赛输给帖雅娜以后,自己哭得很伤心,当时蔡振华安慰她说,香槟酒留待下次夺冠后再开。2007年萨格勒布夺冠后,在最后一天晚上的庆功晚宴上,郭跃才趴在蔡振华的怀里大哭了一场,但香槟依然没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