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辅生看女 谈谈秦腔小戏《看女》——此文纪念王辅生老师
《看女》是秦腔媒旦的看家戏,也是已故著名秦腔表演艺术 家王辅生老师的代表作之一。因为剧中媒旦戏分较重,且表演滑稽,出彩地方较多,深受大家的喜爱,在西北秦腔舞台上久演不衰,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
据史料记载,秦腔《看女》原为“马博士”马平民先生之擅演,但是因年代久远,该剧没有音像任何资料在世。后许多秦腔剧团的专业丑角演员对此戏都有涉足,但是真正能达高超入流的,应数号称甘肃丑王赵新启老师和位列西安丑行三甲(另外两位为大丑樊新民和小丑阎振俗)的媒旦大师王辅生老师。
赵新启的《看女》没有资料问世,因远在甘肃一直未曾有机会看到先生之演出,但先生有《小姑贤》的VCD版本问世,同属媒旦行当,也算是管中窥豹吧!我以为王辅生老师在媒旦上造诣要高于赵新启先生,无论从扮相、台步、唱腔、作戏、感情,王辅生先生都拿捏到位,做戏非常细致,刻画人物深刻,真正的“丑而不俗”,可谓臻于郅治,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据张振秦先生发在博客上的文章《最后的秦腔媒旦——缅怀王辅生先生》一文中提到,《看女》原为京剧移植过来,为光绪年间京剧名丑刘赶三的杰作,原名为《探亲家》,后三意社编剧李逸僧先生整理以后秦腔演出。
秦腔《看女》也叫《两亲家打架》,王老在世时,他的弟子刘祥曾向王老师请教先生当时学《看女》时出处,王老说此戏只是以前看别人在舞台上演过,后来觉得比较适合自己演出,就开始潜心体会人物,揣摩表演。为了把握人物性格,王老曾多次在基层演出时,细致观察那些农村老太太的神情举止,学她们弯腰走路,看她们闲聊对话,在舞台上演出后,把媒旦演活了,也把任柳氏演绝了,一时使得这折戏声名雀起。
《看女》剧情比较简单,但是戏曲冲突不断,以任柳氏爱女儿不爱媳妇为情感主线,叙述了在家训媳、上路遭耍、疼爱女儿、亲家打架、任婿劝和等情节,变换了在家、上路、亲家大厅等三个场景,每个场景都有高潮涌现,一场小戏却先生出现了任柳氏、媳妇、骡子叔、胭脂、亲家、小姑、任婿七个人物,有媒旦、小旦、老丑、花旦、青衣、幼旦、小生多个戏曲行当,整折戏篇幅不大,但戏却绝对不小。
王老师在表演中把握住了任柳氏爱女儿厌恶媳妇的这个性格特征,她本身并不是坏人,而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没有什么见识,爱说闲话,在亲家面前不识礼数等等,这样就把任柳氏限在了一个固定的圈子里,不让她以恶人身份出现。后来,许多丑角在演出这折戏时,有定位上的一种偏差,把任柳氏本身的恶刻画的太过,没有演出性格特征来,用王老的话来说,是演的太过俗气。
王老师在戏中运用了许多戏曲程式化的动作,显示了他在戏曲表演上的深厚功底和运用这些动作的深厚功力。这些动作的运用得当,恰恰是一种生活化的表现,不显得生硬。比如,在看到媳妇时的“耍眉”、在从驴上摔下来时的“屁股蹾”、在和亲家争辩时的“挪椅”、在打架后踏了亲家一脚以后飞身“跃椅”、到最后给亲家献个“丫丫”时的许多动作,其实都是一些的程式,但是王老师演出后的舞台效果非常突出,觉得都是一些生活化的动作在服务剧情,在不断的将任柳氏的人物形象逐步的丰满起来。
而王老师在表演中许多细节的地方也是非常注意,从出场落座后的双腿叠放,上驴前摸驴的鬃毛,到拾起被驴踏坏的南瓜包子,唱到“催驴进了城门洞”时左右看,胭脂叫时提着裤子从后台跑出,亲家骂胭脂时与女儿眼神的交汇,以及抹掉眼泪等细节都做的非常的入情入理。
农村老太太出场以后双腿叠放,把偌大的一个镯子露出腕个,人物显摆的性格出来了;上驴前摸驴,她也意识到骑驴的危险性,埋下伏笔;拾起南瓜包子时骂驴,可惜的不是南瓜包子,而是疼爱女儿的一片苦心;进了城门洞,肯定来到了市上,骑驴走着,左顾右盼情理之中,正在睡觉时胭脂突叫,非常惊慌失措,胭脂叫的很急,她出来的更急,以为驴出问题了,裤子提不好,更是将任柳氏就不注重小节的,敢说敢做;而与女儿眼神的交汇,以及示意打茶去,女儿走后偷抹眼泪,让人在一丝一毫中感受她对女儿的百般疼爱。
在与亲家的争辩中,王老师在起唱的慢板叫板中,叫的非常舒缓,“我的亲家”的叫板非常耐听,在语气中就是两亲家比较生分,慢慢导入正题时的那种满脸堆笑,通过唱腔的演唱,两个人的话越说越露,任最后的话已经几乎无所顾忌,这是一个感情推动的过程。
在亲家反劝她,并且说出了她打媳妇的事实时,王老师用手捂嘴,并在游弦中加了一句道白,“我这事我亲家怎知道的?今咋出人家这个门呀?”加的很巧,任柳氏打骂媳妇,而不想为外人所知,说明了她很在乎自己在外贤惠的名声。
在与亲家打架中,她的动作当然比亲家粗得多,而最后踏亲家一脚然后跃上椅子,就说明了她在打架中并没有吃亏,而后来任婿来劝时,王老师用舌头在口里面顶着,然后脸上现出了一个大包,夸张的表明了亲家扇了耳光,现在她却举着脸给任婿来个恶人先告状,说明了任柳氏的小聪明;而在任婿劝和以后,她也会顺着台阶下,用“桶在人家井里下着呢!”一句道白,王老师就把任柳氏其实也是老树成精的性格淋漓尽致的刻画出来了。
通观整折戏,王老师在表演上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在整个演出中,几乎没有一个无用的动作,没有一个无用的眼神,没有一句无用的道白,也没有一句无用的唱腔,所有的表演都有它的来龙去脉,像是经纬密布的丝线缠起来一样,少了那个都不成,多一丝则略显冗长,少一丝则欠缺火候。能把人物刻画到这样的境界,能把戏演到这样的地步,才是真正的大师,才是真正的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