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奉与阴丽华 光武帝刘秀与阴丽华:辗转在政治夹缝中的爱情
光武帝废后易储之举终究未能摆脱政治婚姻的性质。在战争结束之后,河北集团自行消亡,郭皇后的政治背景已荡然无存。阴丽华进封皇后,不仅因为刘秀的感情向着她,还有一个强大的地方集团在支持她。阴皇后所隶属的南阳集团对于汉廷举足轻重,可以与之相抗衡的唯有西北集团。
喜结良缘
刘秀完成学业后从长安回到故乡,与新野阴家的联系日益密切,阴丽华的兄弟阴识、阴兴都和刘秀结为生死之交。他们对刘秀的敬重和钦佩,也加深了阴丽华对刘秀的爱慕。刘秀兄弟在南阳起兵后,正在长安游学的阴识立即回到家乡,聚合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参加起义。
昆阳大战之后,威名远扬的刘秀终于如愿以偿,和他心仪已久的阴丽华喜结良缘。更始元年(23年)六月的一天,宛城的当成里高朋满座,喜气盈门,在人们的祝福声中,这对新人幸福地拜了天地。刘秀时年二十八岁,阴丽华十九岁,郎才女貌,两情相悦。
三个月后,刘秀奉更始帝刘玄之命前往洛阳,只能与新婚妻子依依惜别。后来他又去了更远的河北,和阴丽华一别就是两年。阴丽华留在新野的娘家,后来可能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又迁往淯阳表亲邓奉的家中。在这兵荒马乱的两年里,阴丽华望穿秋水,过着寂寞而又不安的生活。对一个弱女子而言,新婚久别的痛苦尚在其次,亲人的杳无音信,长时间的担惊受怕,才是最大的折磨。
政治联姻
刘秀在河北历经艰险,九死一生。为争取真定王刘扬的支持,刘秀娶了刘扬的外甥女郭圣通,并立为正室。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刘秀善待郭氏,并培养了一定的感情,他们一起生育了五个儿子。但政治联姻的功利性质,却给他们的婚姻埋下了不和的种子。
建武元年年底,刘秀占领洛阳。他派出一支卫队,由侍中傅俊率领,把阴丽华从淯阳接到洛阳,久别的夫妇终于相聚。史书当然没有记录他们重逢的情景,但阴丽华悲喜交集的心情可以想象。她有千言万语要向丈夫倾诉,却没有想到他的身边已有另外一个女人。刘秀不偏不倚,册封阴丽华为贵人,与郭圣通地位相当。
刘秀既然当了皇帝,就必然要在两个贵人之间挑选一个做皇后。
郭圣通出身名门,她的气质、见识和谈吐,自然不同于一般女子,其雍容高贵之气,节俭好礼的美称,加上妙龄女子天生的魅力,足以倾倒男儿心,可以想象刘秀对她的欣赏。但就感情而言,刘秀心中最爱的女人,是他的红颜知己阴丽华。乡间清新之气造就了她的淳朴善良,她那女性的伤感,事事忍让的性格,总让人心生爱怜,而且她姿容出众,不失母仪天下的气质,所以刘秀更想让阴丽华来当皇后。
面对立后之议,阴丽华谦虚地表示:郭贵人是王家女,身份显贵,又替皇上生下了龙种;而自己与夫君一别两年,未能生育,进封皇后实在不敢当。见阴丽华几次三番地推辞,光武帝也就不再坚持,最后让郭圣通当了皇后,郭氏年仅二岁的儿子刘强被立为太子,时为建武二年。
就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对郭皇后十分不利的大事。两年前真定王刘扬率十万大军归顺刘秀,并嫁以甥女,但刘秀却始终不信任刘扬,总想把刘扬的兵马收为己有。正巧这时真定王编造了一条谶文:"赤九之后,瘿扬为主。"汉为火德,所以称赤,自汉高祖至今,已有九代,而刘扬的脖子上恰巧长有瘿瘤,这条谶文无疑是在告诉人们,刘扬将来要当家作主。另外,刘扬还与真定一带的地方武装有密切的联系,更使刘秀下决心除掉这一隐患。
刘秀首先派将军刘隆征召刘扬,但刘扬闭城不见。光武帝遂令将军耿纯以行赦幽冀、劳慰王侯的名义前往真定,伺机解决刘扬。耿纯一行来到真定的驿站,与刘扬联络。刘扬兄弟自恃强兵在手,又见耿纯来意安详,未有不善之意,便毫无戒意地领了官属去见耿纯。
刘扬兄弟进入驿站之后,耿纯立即关闭门户,下令格杀,随后又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刘扬虽有暧昧之谋,而无反叛之实,既被诛杀,暴露了刘秀不容一丝风吹草动的猜忌性格。
刘扬之死使郭皇后失去了重要的政治依靠,但汉代以礼法治天下,非有严重的过失,皇后之位不宜轻易动摇。光武帝与郭皇后的感情虽然不甚美满,但他们的矛盾尚未尖锐化,建国初年的刘秀尚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保持后宫的稳定。于是,原来的妻妾关系又维持了多年,阴丽华也默默地做了十六年的贵人。
母仪天下
阴丽华没能当上皇后,刘秀又想了一个补偿的方法,封她的弟弟阴兴为列侯。阴兴跟随刘秀东征西讨,平定郡国,刘秀每到一处,阴兴总是先入宫殿,不辞辛劳,因而深得刘秀的信任。面对皇帝给他的列侯印绶,阴兴固辞不受,他说:"臣未有冲锋陷阵之功,却得到陛下、贵人的恩泽,富贵已极,不可复加,实在不能再受封赏。"光武帝欣赏他的谦让之德,也就不再勉强。
阴兴和阴丽华谈起这件事时,还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贵人一定听说过‘亢龙有悔’这句话吧,现在的外戚大多不知谦退,嫁女儿要高攀王侯,娶媳妇则相中公主,实在让人心里不安。富贵有极,人当知足,过分的夸耀和奢侈只会招人讥讽。
"阴丽华听了他的肺腑之言,深受启发,更加谦和恭让,"深自降挹",并严格约束自己的家人和亲戚,不为他们谋求朝廷的职位。姐弟两人谦虚谨慎的美德更赢得了光武帝的敬重和欣赏。
尽管阴丽华的地位比郭圣通低,但她得到的宠幸却一点都不少,她也为光武帝生了五个儿子,与郭皇后平分秋色。
建武九年,祸从天降,阴丽华的母亲邓氏和弟弟阴欣被强盗杀害。阴丽华万分悲痛,至深的哀感改变了容貌。光武帝也很悲伤,令大司空前往阴家慰问家属,并带去了诏书:
朕微贱之时,娶阴氏为妻,后来因领兵出征,与她分离了两年,幸亏两人都脱离虎口,平安无事。阴贵人有母仪之德,本应立为皇后,但她一再推辞,宁愿屈居妾位。朕欣赏她的谦让,许诺分封她的兄弟。不料未及封爵,母子二人同时死于非命,实在令人悲伤。
诏书情真意切,当是刘秀自己的文笔,表达了他对阴丽华的深厚感情。刘秀又追封阴丽华的已故父亲阴陆和她的兄弟阴欣,由阴丽华的弟弟阴就继嗣宣恩侯。当灵柩在堂,光武帝又令太中大夫拜赠印绶,一如在国列侯之礼。仪式十分隆重,既表达了对死者的哀悼,也显示了阴丽华在光武帝心中的地位。
阴丽华从小温顺柔弱,心地仁慈,举止矜持,不喜笑谑。她七岁丧父,在以后的岁月里,每次谈及自己的父亲,她总是潸然泪下。如今年未三十,又失去了慈母,更是悲不自胜。刘秀目睹此情此景,自然会想起自己极其相似的经历,每念及自己少小失恃的艰辛,他总是叹息良久。沉默哀婉的气氛不断加深刘秀和阴丽华之间的感情,两人相知相怜,情真意切,相伴的时间就更多了。
时间一久,郭皇后感到了莫名的孤单。大丈夫有三妻四妾,本属常事,何况她的丈夫是一国之君。但郭氏也是一个渴望感情的年轻女子,往日的床第恩爱,和现今的寂寞生活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无数个空床独守的长夜,让她少了女性的温柔,多了无礼的抱怨。她可能不是一个委婉细腻的女人,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挽回往昔的夫妻情意,反而在很多事情上给光武帝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她自视甚高,盛气凌人,总要与阴丽华争一日之长短。
《后汉书》的作者范晔说:"当夫妇同床、柔情蜜意之时,对方虽有缺点,也能让人欣赏;一旦移情别恋,即使她百般献媚,亦是徒增丑陋。"这样的感情起伏正是光武帝的心理写照。
建武十七年(41年)十月,四十六岁的光武帝终于正式下诏,废去郭圣通的皇后之位,立阴丽华为皇后。
阴丽华时年三十七岁,正值仪态万千的成熟岁月,年轻时代郁郁的神情,已化作一种从容宁静的姿态,眉宇之间流露出慈祥疏朗的神韵,她的心灵、修养和风度,都适合当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