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静吕留良案 雍正年间的曾静、吕留良之案
雍正六年(1728)九月二十六日傍午,在陕西省会西安的大街上,川陕总督岳钟琪正乘轿回署,突然有一男子拦轿投书。岳钟琪在轿中接过书函,见封面所写收件人名号是“天吏元帅”,不由十分骇异,当即把投书人带入署中交巡捕看守,自己连忙拆读书信。
原来“天吏元帅”是写信人对岳钟琪的敬称,写信人自称“南海无主游民夏靓遣徒张倬上书”。书信中对世宗极尽指斥责骂之词,而认岳钟琪为岳飞后裔,以岳飞抗金的事迹鼓励岳钟琪,劝他掉转枪头指向金人后裔满洲人,为宋明二朝复仇。
岳钟琪是四川成都人,康熙末年以军功累官四川提督。雍正初年随年羹尧平定青海立大功,封三等公,授川陕总督,握三省重兵。这个重要职位向来由满洲人担任,世宗破例授予岳钟琪,以示非同寻常的恩宠信任。赤心事清的岳钟琪感恩图报,恨不能肝脑涂地。
而当时朝野都传说他是岳飞的后代,朝堂上尤其是满洲贵族中有许多人心存妒忌与猜疑,诬陷、中伤他的密疏积垛成堆,世宗置之不理。岳钟琪本人也听到一些风声,心中惴惴不安,曾上疏辞职,世宗特予勉慰。如今竟有人上门投书策反,通天大案,非同小可。
岳钟琪十万火急,即日密邀陕西巡抚满洲人西琳来署会审,还动了大刑,无奈“张倬”宁死不招。岳钟琪改变主意,与西琳商定明日由他设法骗取口供,而让西琳在密室监听。
次日依计行事,岳钟琪单独见“张倬”。“张倬”仍不吐实情,只说湖广、江西、广西、广东、云南、贵州六省他“一呼可定”。于是岳钟琪使出了最后一招,即假意与“张倬”盟誓,表示愿意约请“夏靓”同谋举事。“张倬”见岳钟琪情词慷慨激昂,信以为真,终于说出了写信人和自己的真实姓名、乡贯住址和起谋由来等情况,第二日又说出了“同谋”者的情况。
原来“江南无主游民夏靓”的真实姓名叫曾静,湖南永兴人;“张倬”真名叫张熙,是曾静弟子,湖南安仁人。曾静原为县学生员,因考试劣等被革退,于是放弃举业在本地教书,人称蒲潭先生,其“悖逆”思想的形成则受清初名儒吕留良的影响。
吕留良,字庄生,又名光纶,字用晦,号晚村,浙江崇德人(康熙元年崇德改名石门,故又称石门人,其地即今桐乡西南)。此人早年曾从事抗清,顺治中应试为诸生,既而懊悔,弃科举,隐居著书。康熙十八年博学鸿词科,吕留良被荐举。他誓死不赴试,乃至削发为僧(法名耐可,字不昧,号何求老人),康熙二十二年卒。
曾静读过吕留良的著作,对吕留良深为仰慕,受其思想影响,对清王朝的仇恨与日俱增。所谓“江南无主游民”,便是表示抗拒清朝统治。出于对吕留良及其学说的崇拜和信仰,案发前一年,曾静特地让张熙到吕留良的家乡去访书。
张熙在吕家抄录了吕留良的一些诗文,拜访了吕留良的几个门人,沿途又听到贬毁世宗的一些传闻,回去后一一向曾静汇报。当时民间传说岳钟琪上书指责世宗(实无其事),曾静于是选定岳钟琪为策反对象。他与张熙商拟了策反书信,派张熙前往投呈,嘱咐张熙见机行事,路上倘若感觉形势不利就返回。
张熙由川入陕,路上听人议论都说皇上是好皇帝,不由心中发怵,本该返回,转而想既然出来一趟,索性豁出去,于是来到西安,没有料到中了岳钟琪的圈套。张熙上路后,曾静预料凶多吉少,便在自己的衣服里子上写了几句话和“蒲潭先生卒于此”字样,以备—旦死于不测好让别人认尸。
以上是案发后曾静和张熙所招供的投书策反的由来,张熙最初向岳钟琪所提供的情况当然没有这样详尽。他所交代的“同谋”,实际上仅仅是他和曾静平时所认识或听说过的一些人,这些人与策反活动毫无关系。所谓湖广等六省“一呼可定”,更是狂言妄语。岳钟琪一时也难辨真假,六天内连上三道密折详细汇报案情。世宗震惊之余,怀着似乎庆幸和感激的心情作朱批赞扬岳钟琪,指授办案机宜。他在岳折叙及盟誓的一节文字旁加朱批云:
览虚实,不禁泪流满面。卿此一心,天祖鉴之!此等誓盟,再无不消灾灭罪赐福延生之理。朕嘉悦处实难笔谕。朕与卿君臣之情,乃无量劫之善缘同会,自乘愿力而来协朕为国家养生者,岂泛泛之可拟。朕实嘉悦之至(《清代文字狱档》第九辑)。
岳钟琪后来因进讨准噶尔失利,被大学士鄂尔泰弹劾,下狱判斩监候,至乾隆初年方获释。所谓“消灾灭罪”“君臣之情”,不知从何说起。
世宗的“出奇料理”
案情线索基本摸清后,世宗传谕浙江总督李卫捉拿吕留良亲族和门生,搜缴其生前著作;派副都统海兰到长沙,会同湖南巡抚王国栋捉拿曾静及其“同谋”和各家亲属。雍正六年十月,除张熙已在押及已死吕留良、吕葆中父子和吕门弟子严鸿逵之外,其余数十名重要人犯全数捕获。
主要有:曾静及其门人廖易;曾静熟识的刘之珩及其门人陈立安;刘之珩老友谯中翼;张熙父张新华、兄张照、堂叔张勘;吕留良之子吕毅中;严鸿逵门人沈在宽;为吕留良师徒刊印著作的车鼎丰、车鼎贲兄弟;为吕留良编过文集的孙学颜等。
搜获的书籍文稿主要有:曾静家中“大逆之书”三册;张熙家中“逆书”两册及策反信原稿;吕留良及其弟子的所有著作,包括讲义、语录、诗文集和日记等。此外,张熙随身携带的《拟生员应诏书》《吕留良诗钞》和刘之珩刻印的《握机图》等,先已被岳钟琪搜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