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勰作品 折衷:刘勰释读、品评经典的重要视角与方法

2017-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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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折衷"是刘勰论文的主要思维模式与操作方法,亦是<文心雕龙>成为"体大而虑周"的文学批评名著的重要原因所在.对此,古人早有关注并加以强调.如清人黄叔琳<文心雕龙

“折衷”是刘勰论文的主要思维模式与操作方法,亦是《文心雕龙》成为“体大而虑周”的文学批评名著的重要原因所在。对此,古人早有关注并加以强调。如清人黄叔琳《文心雕龙序》云:“刘舍人《文心雕龙》一书,盖文苑之秘宝也。

观其包罗群籍,多所折衷,于凡文章利病,抉摘靡遗。缀文之士,苟欲希风前秀,未有可舍此而别求津逮者。”①清人张松孙《文心雕龙序》亦云:“周诗雅丽,汉赋矞皇。典午风流,每华言而少实;昭明精选,乃寿世而不磨。

青宫窥玉海之藏,紫阁尽金相之汇。然而纷纭卷轴,畴是总持;辉映缥缃,谁欤甄综?则有青州才子,宋代公孙,萃百家艺苑之精,研众体词场之妙;随入变幻,归我折衷;著论说者五十篇,示津梁于千百载。”②二人均以为“折衷”群言,是《文心雕龙》得以成为千百载为文之“津逮”的重要原因。

但更多是对刘勰“折衷”作直接评价,以之为儒家观念之流裔。元人钱惟善《文心雕龙序》云:“六经圣人载道之书,垂统万世,折衷百世者也。与天地同其大,日月同其明,亘宇宙相为无穷而莫能限量;后虽有作者,弗可尚已。

……勰自序曰:‘《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自二卷以至十卷,其立论井井有条不紊,文虽靡而说正,其旨不谬于圣人,要皆有所折衷,莫非《六经》之绪余尔。”③钱氏以六经为“折衷百氏”之书,而言刘勰“折衷”之旨“不谬于圣人”“莫非六经之绪余”,意谓刘勰“折衷”实承儒家“折中”而来,两者本无差别。

钱氏此说一出,后世多有承袭者。如明代都穆《文心雕龙跋》:“夫文章与时高下,时至齐梁,佛学昌炽,而文随以靡,其衰盛矣。当斯之际,有能深于文理,折衷群言,究其指归,而不谬于圣人之道如刘子者,诚未易得。”④清代李执中《刘彦和文心雕龙赋》:“若斯篇也,是非不谬于圣贤,义理一衷之经传。

”⑤清人张曰班《尊西诗话》:“有能深于文理,折衷群言,究其指归,而不谬于圣人之道者,则断推刘勰一人而已。”⑥“不谬于圣人之道”“义理一衷之经传”云云,皆以儒家圣人言说为刘勰“折衷”的标准,将其与儒家“折中”观念等同视之。

近来学术界对于刘勰之“折衷”虽有关注,但多是纠缠于对其思想渊源的考察,或是由此而延展出的对于相应操作层面的探讨。这种讨论固然重要,刘勰之“折衷”,亦的确是在儒释道三家思想精华的深入影响下得以形成。但即使由此切入,其实刘勰之“折衷”亦并非这三家思想因素所能苑囿。

如作为他“折衷”标准的“势”,前辈学者亦早已指出应源出《孙子》。刘勰取“他山之石”而化用之,其“论文”方法亦是对前世诸多思想文化吸收、创新的结果。

《梁书·刘勰传》云:“勰早孤,笃志好学。”⑦杨明照先生按:“六朝最重门第,立身扬名,干禄从政,皆非学无以致之。……舍人笃志所学者,盖儒家之著作居多。”⑧《刘勰传》又云:“依沙门僧祜,与之居处积十余年,遂博通经论,因区别部类,录而序之。

”⑨杨明照先生又按:“当时庙宇,饶有赀财,富于藏书。舍人依居僧祜后,必‘纵意渔猎’,为后来‘弥论群言’之巨著‘积学储宝’。于继续攻读经史群集外,研阅释典,谅亦焚膏继晷,不遗余力。

故能博通经论,簿录寺中经藏也。”⑩笔者引述上文的目的意在说明:刘勰体资“笃志好学”之性情,又身处“富于藏书”之环境达十几载,“焚膏继晷”“渔猎”群籍,于儒释道等诸家言说必了然在胸;在对前代思想精华冷静审视的过程中,刘勰择舍、取去、融会、升华,从而最终形成了自己看待问题的“折衷”观念。

刘勰对于前世作家、作品的品评释读,多由此出发又贯穿始终,应当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而要进一步对刘勰“折衷”的观念进行具体理解与把握,最不应忽视其本人的相关叙说。张少康先生指出刘勰“折衷”的标准是“势”与“理”,(11)这对于《文心雕龙》“折衷”研究的转向有重要启示,循此则应对刘勰“折衷”所关涉的相关问题详作诠释。

对刘勰“折衷”进行历史还原解读,首先应以其本人对“折衷”的表述为依据。《文心雕龙·序志》云:“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也,势自不可异也。

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与异,不屑古今,擘肌分理,惟务折衷。”(12)刘勰在此主要表达了其所持论与“旧谈”“前论”之同异关系。

“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人云亦云;“异乎前论者”,非苟异、盲然取异。之所以敢如此立言,即在于对事物的认识,刘勰自以为是立足于它们的本原状态基础之上。也就是说,对于同异所产生的矛盾,他绝不盲从,而是要忠实于事物本身的具体事实。

“同异”中又涉及“古今”问题,刘勰对此的处理亦然,即不因它为古、为今,而与之同或与之异,而是在对“旧谈”“前论”与自己持论同异的比较中,把古今各宜的内容肯定下来。而这是“势”“理”使然,不得不如此。

而如何来把握对象的具体事实?刘勰在对事物作出评价之前,首先要对它们做一个“擘肌分理”的过程。“擘肌分理”一词最早见于张衡《西京赋》,文云:“若其五县游丽辩论之士,街谈巷议,弹射臧否,剖析毫厘,擘肌分理。

所好生毛羽,所恶生疮痏。”李善引郑玄《周礼注》云:“擘,破裂也。”李周翰云:“言此人弹剥善恶,虽毫厘肌理之间,亦能分擘。”(13)由此知“擘肌分理”原指拨开“皮肉”,一点点地来翻验其“肌理”。这一过程非常重要。

刘勰对于前世作家、作品的认识与把握,就正是在这样一个个“擘肌分理”的过程中实现的。而每一个“擘肌分理”的过程,又为刘勰相关“折衷”评价的客观、恰切提供了保证。因此,“擘肌分理”的过程,对于理解刘勰的“折衷”而言至关重要,刘勰之“折衷”,其实背后有着具体的操作过程。

对于评价对象,他首先作“擘肌分理”式的深透了解,在此基础上得出的结论,于“旧谈”“前论”,当同则同,应异则异,这是“势”“理”之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