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龙作品集 作家蒋子龙登扬州讲坛 认为好小说必须有精神品格

昨天下午,著名作家蒋子龙登上“扬州讲坛”,主讲“人成精了,文化怎么办?”

在追求成“精”、追求变化的时代,各类“精英”,各种“精品”层出不穷,我们该如何应对这种文化上的“精变”?原天津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蒋子龙昨天在“扬州讲坛”上作了精彩解答。

本报今特辑录现场录音,以飨读者。

之前在一个轻松的场合,答应来“扬州讲坛”。来了之后,一进鉴真图书馆,有点发蒙,“扬州讲坛”的规格很高,前面来的都是名家。今天高温,还这么远,心想不会有很多人来,但今天我从窗口往外一看,看到了很多人。

今天,我找一个真实的角度,真诚地从一个作家的角度,谈谈对社会,对生活的认识以及世道的变化。

这是一个精变的社会

我有个很小的孙子,童言无忌。去年我没有微信,他说这个不像话,要把微信里有趣的东西给我看,我却看不到。他帮我买了手机,还教我使用。我没那么懂,我孙子说,你傻呀。是的,我觉得我很笨,很多事情融不进去,可我又没有老年痴呆,我忽然想到了今天的话题,世道变了,这就是精变。

这种变化怎么发生的,人怎么开始精变的?精变的社会,为什么人人都想成精?到底是人变,文化变?还是文化变,人变?还是先从人变开始谈吧,社会的各个行业,都有精英。

我们现在吃的也是乱七八糟,大家可以买到各种精灵古怪的东西。我不知道喝的酒,吃的粮食,是工业的,还是农业的。

中国人口的急剧增长,和引进了玉米土豆有关。秦朝2000万人口,唐朝6000万人口,宋朝就超过1亿了,清朝就有4个多亿了。粮食的变化,不是简单的人口增长问题,这是有关国家和社会的深层变化。

在我看来,文化作品或是文学作品,有经典,但没有精品。精品是多一个字太多,少一个字就是破坏。《红楼梦》很多人都在续,《三国演义》《水浒传》也在不断修改。文学作品不是工艺品,工艺品有精品。文学作品不一样,舞台作品也是。梅兰芳的戏,也在改。

成精现象是因急于成名

追求精变,中国作家都太过聪明,文人作家里成精的很多,一般文化界里,二三十年出一个人精。聪明是想成精,但还没成精。成精了,就是一碗清水。太过聪明的作家,是一层油浮在表面。这样一个渴望成精的社会,这种人一多,“傻子”就少了。某报纸曾刊发大学应该培养一些傻子的文章。

成精现象是因为急于成名。中国有本古书,记载了190多种妖精。我忽然发现,有的明星就是成精的人物。为什么人成了精感到幸福?社会文化有点乱,大家都想过得好,都想成功。

文化是什么,文化的传播力量在于“化”。成精的时代,要有足够的清醒去认识。成精者大多是成功的,会引起别人的仿效,模仿。

现在中国文学作品,有个通病,每年7000多部长篇小说问世,绝大多数都不好,不能支撑民族精神,缺少文学品格。去年美国有本畅销书,里面有个观点,社会越是进步,人类越是反常。世界上有两个著名的人,英国的霍金,还有美国的科兹威尔,他写了《奇点迫近》,到了2045年,人类进入技术奇点,人和机器的结合体出现,有灵魂有思想有情绪有欲望。

文化精变影响着社会

文化发生精变,一定会影响社会。有三种人会对社会进步产生变化。思想家,没有思想家,人类不能进步;政治家,负责组织社会,他们需要利用思想家;经济家,没有经济家,人类无法积累财富。

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有两个支撑点。第一是艺术,第二是道德。道德是根脉,艺术是花朵。许多年来,我们的艺术成果是什么?能够拿得出去的戏、书、电影是什么?这和根脉,这和土壤有关。

评价文化现状的四个标准:刚健有为、崇德利用、和与中、天人协调。这几年的国学热,有成效,但还是有点虚热。其中被糟蹋最多的就是天人合一。天是天理,人是良心,天理和良心合一,才是天人合一。

现在写书的人比读书的人多,大家都在手机上读,真正的精英都在大量读书,在这个时代,读书越多才越有用。

我们是在没有书读的时代成长的。现在读书,有人一个月读300多本书,那不是一页页读。好的书,就要细读。某大学出版社调查“死活都读不下去的书”,《红楼梦》高居榜首,四大名著在前十位。如果我们想不出好的办法,怎么办?

英国有共同阅读,几个人在一起讨论,一本书会有几个人都读过。我们在一个群体中,很难有一本书,是大家都读过的。年轻人喜欢读青春畅销书,营养越来越少。学习好的学生读经典都是读得多的。网络语言对语言破坏很多,看书好不好,看语言就知道了。

其实笨

也是一种才华

人精毕竟是少数,文化的本质没有变,经典不变,万变不离其宗,文化核心和本质是永恒的。不管海浪多大,海底是平静的。台风再大,中心是平静的。尼采说,一种是灵魂写作,一种是世俗写作,但是灵魂离不开世俗。星云大师说,如来以不动而动,教化人间。

写作变成聪明人的游戏,就要守住自己,在精变的时代。大家生活在同质的时代,得到的信息也差不多,思想如何才能新颖,在这个时候,差异就是优势。范冰冰很漂亮,但人称范爷,这就是反差。

人人追求成精,真正的智者,不妨笨一点。笨也是一种才华,很多人精的成功,也是下笨功夫。我想到的精,第一个想到的人物是杨丽萍,从草根到庙堂,功成名就,一天毅然回家,走遍云南,几年之后,一部《印象》震撼所有人。

那么,普通老百姓如何守住自己?一个老头到纽约参加老年马拉松,上飞机后,开始拉肚子。跑来跑去,身上就热,直起腰来,跑得快了。老年马拉松,全场很轰动,也很好看,老人光着脚,贵州山民的肤色又很特殊,少数民族服饰也很特别。人们议论开了,对此,老人说,自己跑得不快,如果有贵州酸菜鱼,才快。家里穷,上山打兔子,看到一个兔子,舍不得火药,直到把兔子追死才罢。任何教练都比不上贫穷,这里的马路比家里的炕还软和。

爱因斯坦说过,差异体现在业余上。我孙子说我傻。我有什么就守住什么,没有就寻找什么。我有一个重要的长篇,就是在文学不景气的情况下赶出来的。

今天大家冒着高温,感谢你们,老天爷给我压力,大家给我面子,我确实不安。最后,祝福大家都找到兔子,把它追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