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功耀教授 我为何呼吁取消中医药 访中南大学教授张功耀

10日,卫生部发言人表示:万人签名呼吁取消中医的行为是对“历史的无知”,卫生部对此坚决反对。

“早料到这样的结果,”今日,签名发起人,中南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教授张功耀面对记者时并不沮丧,“我们必须坚持把这个人命关天的问题讨论下去,并继续向政府有关部门明确表达我们的意见。”

(张功耀。新民网配图)

张功耀认为,中医药称不上是一门科学,因为“衡量一种理论是否属于科学,最简单的判定方式就是看它是否建立了明晰而可靠的原理关系或因果关系。中医之所以不属于科学医学,就在于它的经验判断和理论陈述都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以六味地黄丸为例:大家都知道是这六味药,但到底是哪味药发挥什么功效,就很难求证了。

一些医书中概念的混乱让张功耀诟病,如《本草纲目》居然推荐“口服狗屎绞汁”来解毒、治疗小儿霍乱、心绞痛等。张功耀称中药在生理和病理上过于盲目。

编者按

一面有人视若至宝,争夺不休。据媒体报道,韩国在成功申报端午祭之后,拟将中医申报世界遗产。

另一面,又有人弃之如敝屣。中南大学一教授发出的“取消中医药”的呼吁,居然也揽到万余人的签名。

传统中医药正遭遇这样的冰火两重天。

中医药是神话还是瑰宝,是发扬还是放弃。

10月11日,本报记者独家专访处于风口浪尖的张功耀教授,他对很多读者关心的问题一一做了解答。

记:您想到您的文章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吗?您认为是什么原因让社会各界对中医药如此重视?

张:目前大家关注这个问题,可能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出于对“中国传统文化”传承的关心。大家担心,废除中医是否意味着否定传统文化。

二是这个问题涉及我们一种习以为常的真理观。

三是出于对废除中医中药引起的社会问题的担心。因为废除中医中药,可能导致我国现有的中医中药建制(中医医院、中医学院、中医研究院、中药厂)退出国家体制,回归民间。

记:您基于什么认为中医中药已经无可救药,而必须告别?

张:说到中医中药的“巨大贡献”,这涉及一个用什么标准来评价它。研究科学史或科学思想史的学者很清楚,中医中药在整个世界科学史上是最没有地位的,连一章都写不满。

比如,你说中医中药做出了“巨大贡献”,它表现在哪些地方呢?古代的欧洲人用自己的医学征服过黑死病,用手术方法征服过疝气和白内障。这些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写出来。

中医中药由于没有寻求到自我进步的道路,它被废除是不可避免的。1923年,主张保守中医的陆渊雷说,中医被废的危机来自中医自身,而不是来自一些废除中医的口号,就是这个道理。

记:最近盛传韩国还要将中医申请为“韩医”,既然现在国外都在提倡中医,在中医药的发源地为什么我们要主张抛弃掉呢?

张:韩国“中医”申遗这个事情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据我所知,中医药占领的“国际市潮,不属于医药卫生的主流市场,而是“非主流市潮。

自从1992年,比利时报道“中草药肾脖事件以来,欧洲、美国和日本把接受中国出口中医药的“安全防线”(国内错误地把它说成“技术壁垒”)加高了。台湾、香港也跟着加高了中医药的“安全防线”。

古代朝鲜、日本19世纪进行了一次“脱亚”的文化改造,废除了“皇汉医学”。韩国曾经被日本占领50年,也受到过日本“脱亚”的影响。因此,现在的韩国和日本,主流医学是西医,不是中医。

我所说的告别中医中药,不是对中医中药也来一个“破四旧”,把中医中药扫地出门。我告别中医中药的意思是:

一、中医中药不能继续作为主流医学存在;

二、中医中药的存在不得占有我国医学和科学资源;

三、中医中药的思想和方法(尤其是《黄帝内经》和《扁鹊难经》所宣扬的那一套)必须彻底根除;

四、在“无伤害原则”和“维护生物多样性原则”的约束下,保留中医中药作为我国公民的应急选择(没有西医看中医)和最后选择(西医无能为力看中医)。

中医专业医生否定中医

一个哲学教授为什么要跟传承几千年的民族瑰宝中医药“死掐”呢?

“我从来就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风波”,张功耀刚开始也觉得各界的激烈反映匪夷所思。

因为张功耀的专业是研究科学史,对物理、化学、数学等科学门类均需涉猎。此前,他也曾撰写《相对论革命》、《文艺复兴科学革命》、《派的历史》等专著、论文。

最近,发改委向社会征求对医改的意见,张功耀便在博客上发布征集“同意取消中医药”的签名,被卫生部斥为“无知”。记者在张功耀的博客看到,已经有上万人参与签名。其中相当一部分是高级知识分子和业内人士,如重庆医科大学生物医学工程系的助教,山东大学环境研究院讲师理学博士等。

更令人惊讶的是,其中居然还有中医专业本科的毕业生。

张功耀对此的解释是,学历水平越高,对传统中医药接触越多,就越会理性判断其中的科学性与逻辑性。“中医药的神话不难破解,比如针灸麻醉,只需要把方法记录下来,找1-5个病例照方施用,如果安全有效,自然就可以承认,按这样的经验标准。很多中医药手段就很难通过这种实证。”

“在传统中医药的问题上,很多是民族主义情绪掩盖了理性态度。这样无法促进医学水平的提高。”张功耀说,非常欢迎业内人士与他进行建设性的讨论,如果谁能用科学的手段证明中医药的有效性,他会认错。

“科学的进步需要这种百家争鸣的氛围。”

至于卫生部的反应,他称早在“意料之中”,取消中医药的问题提了120年,今天就让社会各界转变观念“肯定不现实,重要的是有人能一直秉持这样的观念,让大家警醒并逐渐认识。”

张功耀表示他的“反中医”之路还会走下去:“只要政府允许,我就会一直发出自己的声音。”

中医应早点放弃?

自从站到传统中医药的对立面,张功耀遭到很多人身攻击。比如就有网友骂他是“卖国贼”、“数典忘祖”。

他称自己每天被这些车轱辘话“碾来碾去”,痛苦的不是受到辱骂,而是没人对这一问题进行冷静探讨与科学论证。

事实上对中医药的质疑早在120年前就已经开始,张功耀认为他并不是故做惊人的哗众取宠。

据张功耀介绍,离大陆读者最近的一篇关于废除中医的文章发表于1934年8月26日出版的《独立评论》,作者是北京大学老校长傅斯年先生。

以后,台湾的李敖先生在1961年发表过两篇关于废除中医的文章,大陆读者没有读到。从19世纪末到1934年,废除中医的呼声是相当高的。

后来,废除中医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文化大革命,中医走向了神坛。

这就是说,一个现年72岁的“老中医”,如果他不去回顾历史的话,他是不知道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废除中医之议的。

张功耀认为,因为72年来没有人再提废除中医,于是,现在的读者看到有人重新提出废除中医,缺乏心理承受能力,以至于表现得非常不理性。

张提出,如果从上个世纪就放弃中医,中国的西医说不定就会发展到相当高层次,而不会造成像如今很多人力、财力和环境资源的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