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雅志管子 著名旅美管乐演奏家郭雅志重返母校畅叙家国情怀
郭雅志用小唢呐在晋中艺校排练厅为学生示范演奏 俊力 摄
郭雅志手持二股弦在晋中艺校联欢会上与师生同台演奏 俊力 摄
□郝俊力
6月17日晚,山西大剧院音乐厅。一场主题为"唢呐情·中国梦"的王高林师生唢呐音乐会,为广大音乐爱好者带来一场盛况空前的视听盛宴,演出内容丰富,形式多样,风格各异,技艺高超,时间长达3个小时,创下了民乐演奏会时间最长纪录。场内观众爆满,自始至终热情高涨,直到谢幕,掌声经久不息。
晋中籍旅美管乐演奏家郭雅志,作为这场音乐会的提议者和发起人,不仅参加了王高林老师与40多名唢呐弟子和众多笙演奏家、打击乐演奏家共同演奏的脍炙人口的山西吹打乐《大德胜》,还为观众献上耳目一新的《家乡情》《契尔西的早晨》《北京一夜》,他将传统与现代、古典与时尚、中国音乐与爵士音乐巧妙融合的开创性演奏,极具表现力与感染力,大放异彩,倾倒众多乐迷。
这次演出,对郭雅志来说,意义非同寻常,既是一场寻根演出,也是一场汇报演出。香港电视台纪录片《大师》栏目组,一路跟随他来到家乡,点点滴滴记录、追溯其成长历程。
被业界誉为"国乐骄子""中国第一吹""国际管乐大师"的郭雅志,作为一个很特别的音乐家,他的身世一直被许多人关注。但这么多年,无论走到哪里,他的艺术简历中始终不忘填写"晋中艺校戏曲音乐二股弦、唢呐专业"。
6月15日,刚刚回到家乡的郭雅志,一大早便出现在他的母校——晋中艺校的校园里。那一天,天色格外晴朗,校园格外明净。而郭雅志仿佛还是几年前的样子,头上除多了一顶爵士帽外,依然是一束马尾,一脸谦逊,一身艺术家特有的素朴与优雅。
所不同的是,他现在已然是获得世界顶级音乐殿堂、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最高荣誉文凭的艺术家博士。2011年9月,时任香港中乐团首席唢呐的郭雅志,在即将赴美深造前曾回母校做过一次报告,陈述他从小吹着唢呐一路追梦的故事,还个人出资在母校设立了"郭雅志奖学金"。如今,他又将一份全新的体验带给母校。
在上午的座谈会和下午的联欢会上,一直被老师和同学众星捧月般礼遇的郭雅志,神情激动。他说,早上起来,一听到艺校的锣鼓声,就感到无比的亲切,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他的父母都曾是艺校的老师,他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在这里受过5年最好的专业启蒙教育。
老师和学友们回忆起他的往事,都是赞不绝口:最勤奋,最好学,最谦虚,最有想法,最有灵气,也最孝顺。那时,每天早晨第一个起床拉二股弦、吹唢呐练曲牌的是他,晚上最后一个睡觉的是他,而且从来没有过午休。
每次下乡演出,他妈妈都要叮嘱带队老师,转台口时一定别忘了清点他,不然他又不知钻在哪个山沟里练功,误了上车。老师们至今记得,有一年他的父亲腿部受伤骨折在离家很远的太谷住院,小小的雅志一个人担当起全部的陪护任务,换药打针,端饭送便,擦洗按摩,其细心周到比护士做得都好。
而他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学习,每晚不管多晚睡下,第二天凌晨三点一准起来练功,令医护人员都感动不已。他当年的学友也说,郭雅志一直是他们的榜样,现在已经升华为偶像。
郭雅志真心感恩这里的每一位老师给予他的激赏与关爱,同时感叹艺校能够走到今天,与老师们一直在坚持我们民族的戏曲事业,一直在坚持自己心爱的民族艺术教育分不开。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于坚持。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说自己不行,都要说自己"我可以",而且不要怕出错,不要怕失败,最重要的是勇于尝试,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坚持,都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最终的梦想是什么,都要用坚定的信念支撑自己。他从艺校一直走来,就是抱着这个念头。从榆次到省城太原,从山西到北京,从北京到香港,从香港到美国,他走了这么多路,领教过很多很多的失败,但是他最后达到了他想要的,就是因为他的坚持。
2011年10月,郭雅志放弃了优厚的待遇和物质生活,从香港到了美国,对于年届不惑与天命中段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次冒险,他在那里经受了他人生中最严峻的考验,也体会到了最深切的艰辛。当年他放弃中央音乐学院最好的待遇,从北京去了香港的时候还好,因为香港是我们的国家,语言基本上还通,再加上他是香港中乐团的首席唢呐,那时不觉得自己归零了,只是觉得换了一个环境,仍然能够发挥自己很多东西。
但是从香港到了美国,可就整个化为零了,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头做起。
首先,语言不通,以前学的那点英语早都忘光了。他所面对的课程是自己从来没有学过的东西,又是全英语环境,感觉特别难,甚至很恐慌。尽管在2012年1月他正式进入伯克利音乐学院学习之前,先在波士顿英孚国际语言学校,啃了三个月的语言课,但上课依然非常吃力,第一学期下来,他甚至有两门功课不及格。
那时,他感觉自己是全校最差的学生,很沮丧。于是,他让自己暂时停下,到波士顿大学国际语言系继续学了两个学期语言。
2013年1月,才重新返回到伯克利音乐学院。当时的他已经47岁,还拖家带口的,夹在一帮20来岁的同学间,成了著名的大叔,压力可想而知。但是他不怕出错,也不怕出丑,他用"特别刻苦"这样的字眼描述他这段学习经历。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坚持他想要的东西,坚持让中国音乐家渗透到伯克利。在伯克利,他研修了为他量身设置的包括所有爵士音乐、歌剧音乐、萨克斯管演奏、歌唱等在内的各类课程,收获颇多。直到现在,他还经常不断翻阅课本,消化吸收。
郭雅志说他迈出这一步,一点都不后悔。他有一种使命感,觉得自己所做的事业,肩负着一个民族的重任。当看到世界各个民族的音乐在美国非常火热地交融的时候,他总想,我们中国音乐家在哪里?我们都在自己国家,偶尔我们也出去演出,但只是作为客人,影响力很不够,得不到真正的交融。
在伯克利这样一个世界顶级音乐学院,汇集了包括印度音乐、中东音乐、苏格兰音乐、犹太音乐、吉普赛音乐在内的世界上各个民族各大流派的音乐,唯独没有中国音乐。
这让郭雅志深感遗憾。我们中国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民族,我们的音乐也非常丰富,为什么在伯克利这个世界大家庭里没有一席之地呢?我们的音乐真正走向世界,不能光喊口号,必须一点一滴地去做。他说他是第一个吹着唢呐把中国音乐带到伯克利的。
唢呐虽然做不了太大的事,但它可以借助伯克利这扇世界大窗,让更多的人认识中国音乐。他觉得应该从我做起,自己先深入进去,寻找各种机会,跟各种音乐合作,让伯克利所有的人知道,有一个中国音乐家在这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两年时间,他已经成为伯克利人人皆知的中国音乐家。连院长都一再向他发出邀请,希望他在伯克利开设中国音乐合作课。郭雅志说,这件事不久就会坐实,他正在筹备中。去年5月,获得伯克利最高荣誉艺术家博士文凭之后,他在伯克利做了很多的演出,美国的各个音乐节上也开始推广他的乐队、他的音乐。
他的音乐都是传统深厚的中国音乐,甚至包括他小时候在艺校时学的晋剧旋律。唢呐在爵士乐中怎么发挥,如何在爵士乐中把我们最传统的东西发挥进去,都是他想要表达的。
他说,不管走到哪里,一定要表达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即使你吹着萨克斯管、爵士音乐,你一定要表达自己民族的根,人家才会更加尊重你。
未来郭雅志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开设中国音乐合作课,推出自己想要的音乐MV,和以他自己为主的音乐专辑,带着自己的乐队去全世界最著名的音乐节、艺术节参加专场演出。
他去年刚刚推出一套由英格兰音乐学院伴奏,世界第一华人指挥家、比利时国家交响乐团指挥汤沐海指挥,香港现代音响出版社发行的新专辑。今年他的新创曲子《骆驼行》,由好莱坞爵士大乐队伴奏,6月26日在美国洛杉矶首演之后,将于9月回国参加"丝绸之路国际音乐节"演出。接下来,要在今年年底推出他的最新专辑,全部原创,用萨克斯管、唢呐、笛子、葫芦丝等多种管乐演奏,把中国音乐与其它各种风格的音乐巧妙地结合起来。
与世界主流音乐交融,一方面保留古典展示传统,一方面追逐流行演绎时尚,两条腿走路,让郭雅志的管乐演奏艺术越走越宽。他至今庆幸自己当初在晋中艺校选择了二股弦和唢呐,虽然很土,很被人瞧不起,因为学的人少,反而让他有了更多的机会。
他说,二股弦都是即兴表演,不按正常的乐谱演奏。这和他现在从事的爵士音乐有异曲同工之处,为他的自由发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说,郭雅志为什么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有深厚的民族音乐的根基。
对于一路培养他成长过的中央音乐学院、香港中乐团,郭雅志也都心存感恩。他曾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4年,执教9年。2015年11月,中央音乐学院75周年院庆,他作为唯一从海外回来的音乐家,参加了在国家大剧院的民乐专场演出,唱了英文歌。
还在学校音乐厅开了专场音乐会,时长1小时20分钟,全场爆满。全国各地的学生从四面八方回到学校观看音乐会。1999年考入香港中乐团首席唢呐后,郭雅志随香港中乐团到许多国家献艺,并多次与黄耀明、李克勤等香港著名歌手合作,担任大型演唱会表演嘉宾,而深受欢迎。
2007年与2012年,他两度在香港文化中心音乐厅举办"郭雅志的吹管世界——唢呐传奇""郭雅志的吹管世界2——迎新娘"音乐会,2012年荣获香港最佳艺术家奖。
每逢特别重要的音乐会,郭雅志依然以唢呐首席的名义被请回去参加演出。明年是香港中乐团40周年大庆,郭雅志将以特约独奏家的身份参加演出。
郭雅志是第一个介入中国音乐与其他音乐合作的人。他知道,他个人的能力很有限,要想让我们的好音乐走出去,需要更多的人去努力。就像当年他从山西考到北京一样,影响了好多吹唢呐的人,使山西籍唢呐学生成为全国音乐学院最多的唢呐学生。他希望有更多的音乐家,把中国最好的音乐带到伯克利,把我们的民族音乐发扬光大,在世界音乐舞台上占一席之地。
这么多年,郭雅志总是停不下来,他老觉得自己不够好,永不满足。母亲用"惊险"两个字形容他。一次次放弃稳定的工作和优厚的物质待遇,去追逐梦想,大人们总是为他捏着一把汗,总是不忍看他承受那么多的压力,不想让他太辛苦。
父亲在世时,他每一次走,都要流泪。他考中央音乐学院,从北京到香港,从香港到美国,最初都没有征得父母的同意。去年5月,在他的毕业典礼上,当看到他的同学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时,母亲心疼地哭了。他却觉得自己重新活了一遍,重新年轻了一次,特别值。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管再苦再累,他乐在其中。
这次回来,郭雅志欣然接受了母校的"特聘教授证书",并为母校送上一面锦旗和他的全套管乐演奏专辑。在母校联欢会上,他操起唢呐、二股弦,与师生同台演奏了民乐联奏《山乡春》、唢呐重奏《迎新娘》、晋剧曲牌联奏《小开门》等。
与此同时,他用在美国刚刚学到的歌唱技艺,演唱了一首美国爵士乐之父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经典英文歌曲《美丽的世界》。还口含卡哨与75岁的母亲、艺校戏曲教师、程派传承人李桂香献上晋剧对唱《蝴蝶杯》选段。作为曾经获得过文化部科技进步二等奖的唢呐"活芯"发明者,他还为大家展示了他的最新发明"多音葫芦丝"。他说,晋中艺校是他的根,无论走多远,都不会忘记出发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