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刚夫人 爱康国宾遭遇“私有化之战” 董事长张黎刚称是“成人礼”
中国的体检市场正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头之战。台前鏖战的双方是主打高端体检的爱康国宾和近年来开疆拓土生猛无比的美年大健康。而站在二者身后的则是,中国人寿、阿里巴巴、新华保险在内的财团和助推美年大健康攻城略地的平安信托、平安集团、凯雷投资及凯辉中法基金,去年借壳江苏三友(002044.SZ)上市之后,美年大健康还多了直接融资渠道。
而因此前国内资本市场IPO暂停,上市失败的健康体检行业排名第三的慈铭体检,去年年底被美年大健康收购72.22%的股权,已经止步于决赛。
2015年8月31日。赴美上市不到18个月的体检公司爱康国宾宣布进行私有化。创始人张黎刚及方源资本组成财团提交了无约束力私有化要约,报价为17.8美元/ADS。
3个月后,美年大健康宣布将联合包括华泰瑞联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北京红杉坤德投资管理中心等投资机构向爱康国宾发出私有化要约,将价格提升至了22.0美元/ADS,更在12月15日将价格提高至23.5美元/ADS。
为了应对狙击,爱康国宾曾在去年12月份抛出毒丸计划,任何个人或团体获得10%或更多爱康国宾A类普通股会触发毒丸计划,或者任何收购方以要约收购(高于市场价格的场外收购)或其他形式公开宣布收购或换股获得50%或更多的爱康国宾A类普通股,也会触发毒丸计划。
一旦毒丸计划被触发后,股东将会获得认股权,相当于股东们可以以半价购买新增发的股票,且投资回报率为100%,如此一来,总股本变多后收购方股权被稀释,而收购成本也将进一步抬高。
1月5日,张黎刚一方还引入了新的战友,包括阿里巴巴、中国人寿、新华保险等在内的资本方组成了新的财团,以应对美年大健康的收购。
而步步紧逼的美年大健康则再次将价格提高至25美元。目前双方战事依然胶着。
爱康国宾的市盈率今年在45倍左右。"爱康国宾的投资人是冲着私有化之后回归A股获得的差价来投资的。"高特佳投资集团合伙人王海蛟曾对媒体分析,"美年大健康现在的市盈率在300倍左右,他们可以付的最高价格是300倍市盈率去吸收合并爱康,而这个价格是爱康私有化的收购团无法承担的,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没钱可赚了。私有化有时间成本,并且能否顺利回归A股上市也存在不确定性。"
另有业内人士分析,假如强行收购成功,公司的灵魂人物退出,那些与张黎刚一起奋斗的核心团队极有可能也会离开。强扭的瓜不甜。以58 同城和赶集网合并为例,联席CEO、赶集网的灵魂人物杨浩勇毅然出走,就任瓜子二手车CEO,同时带走赶集网2000人的原班人马,继续风生水起。58赶集集团则面临整合阵痛。想当初,包括资本在内,多么看好这起合并,事情的演进却事与愿违。
据他谈到,美年大健康董事长俞熔对于资本运作更为娴熟,俞熔同时也是医疗健康行业著名的天亿投资集团的董事长。该投资集团成立于1998年,旗下的4只合计30亿元规模的基金,已经投资了包括雷柏科技(002577.SZ)在内的8家上市公司。而爱康国宾董事长张黎刚虽然也走了赴美上市之路,但相较于俞熔,张黎刚更为重视业务的扎实。
重在业务的爱康国宾,能够在资本市场血雨腥风的"私有化之战"中胜出吗?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从2004年成立以来,爱康国宾也是经历过多次市场洗礼,在市场竞争中搏杀出来的公司。
1、7年前的危机
爱康国宾健康管理集团(下称爱康国宾)助理副总裁兼上海区域总经理周晓江到现在还会偶尔想起7年前的那次危机。
当时的爱康国宾还在从一个纯线上健康服务管理平台向线下转型,在那之前,公司内几乎没有人知道如何去经营连锁医疗。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艰难的转型期,一纸文件的出台恰好打中了爱康国宾的七寸。
2009年8月4日,卫生部医管司发布了《关于在公立医院施行预约诊疗服务工作的意见(征求意见稿)》,明确公立医疗机构不得与任何社会中介机构合作开展收费预约挂号服务。一个月后,朝阳医院、人民医院等11家医院宣布不再接受爱康国宾的预约挂号服务。
从2004年成立时起,爱康国宾的前身,爱康网作为一个纯互联网 医疗模式的健康平台,主要的业务是提供预约挂号和健康档案管理。尽管此前,爱康网已经以换股方式与当时知名的体检机构上海国宾合并,成立了爱康国宾。
但对于此刻的爱康国宾来讲,线下体检的版图才刚刚开始起步,几乎没有人知道爱康国宾是干什么的,盈利更未可期,而此时线上的业务一旦被叫停,对公司的打击可以想象。
"那次事件其实有一些人为的干扰因素。"作为爱康集团助理副总裁兼上海区域总经理,周晓江回忆道。挂号是爱康国宾培育了很久的市场,放弃就意味着出局。随即,爱康国宾迅速与当时的卫生部及各地的卫生局展开了一连串的商讨,一方面反复研究公立医院与私营机构开展挂号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既然有人对爱康国宾提出质疑,爱康国宾愿意接受挑战。最终,各部门经过商讨决定,允许具备相应能力的挂号网络平台开展网络预约挂号服务,爱康国宾以总分第一的成绩入围。
在医疗行业这十年,周晓江感觉有点像在象牙塔,竞争不能说不激烈,类似的险情也时有发生,但比起更多的行业,那些恶意收购、黑公关在医疗行业仍然比较罕见。比起7年前的那次转型与抉择,如今面对美年大健康的"搅局",周晓江知道,一场硬仗来了。
2、从酒仙桥到世茂大厦
2004年,在北京的一场人才招聘会上挤满了求职的人群。不少热门的公司摊位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韦少艳决定选个人少的试试。在这之前,她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总监助理,重复而单调的工作让她感到不适应。
"我们公司现在比较小,将来可能发展空间比较大,你愿意加入吗?"这是当时的面试官、爱康集团董事长兼CEO张黎刚对韦少艳说的第一句话。她被面试官的坦诚吓到了,但也是因为这一句话,韦少艳选择加入了刚刚成立的爱康网。
韦少艳入职后,成为爱康国宾的第2号员工,负责行政方面的事务。刚刚成立的创业公司,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作为互联网医疗企业,连接患者和医疗机构、医务人员是最基本的架构,然而,几乎没有专家愿意给一个成立不到一年的网站背书。韦少艳每天都要想尽办法去与各位专家搭上线,没有专家,所有业务就只剩一个空架子。
12年前,坐在酒仙桥那间狭小的办公室里,韦少艳绝对想不到今天会坐在世茂大厦6层明亮宽敞的办公室,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如今的爱康国宾,已经覆盖23个城市,拥有80多间体检和医疗中心的医疗服务机构。
韦少艳的经历是爱康国宾员工的一个缩影。
在爱康国宾北京建外SOHO的办公室,张黎刚获得了第一个全球500强企业GE中国的业务,这让公司的业务从第一年的不到一百万一下子上了千万,随后,Intel中国也加入进来。然而,业务量的激增却带来了"甜蜜的烦恼"。
当业务量越来越大,就会面临更多的客户需求。大部分的客户都会要求接入三甲医院或者独立的体检中心,几乎没有客户选择二甲医院。如果一旦选择了三甲医院,爱康网将面临成本过高的赔钱状态。
而对于私营的体检中心来说,他们将爱康国宾视为竞争对手和二道贩子,通过各种手段不让其下单。
但2009年的那场预约挂号危机让张黎刚更加坚定地认为,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医疗服务体系。正如星巴克为了做出好咖啡,需要控制所有咖啡豆的生产、烘焙。体检行业也是如此,自己买设备、请医生、建立实验室,所有的趋势都在指向自有和线下。只有真正将资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但线下的布局并非一帆风顺。从原本的销售岗转型到管理岗的时候,周晓江先后在浙江区、江苏区和上海区负责。
2014年,刚到上海区负责的时候,周晓江并没有太多经验来开拓很大的市场。当时的上海已经有十余家门店,营业规模超过2亿元。在周晓江看来,对于火爆的上海市场来讲,当务之急是开拓更多的门店。随即,一家家新店开了起来,同时大批的新员工也被招了进来。然而,原本预期的火爆场面并没有出现,错误的估计造成了大量人力成本的浪费,同时也造成了那一年上海利润率的下降。
"公司给了足够多的时间和机会去试错。"这话从现任爱康集团销售副总裁刘华口中说来并不意外。身居业务一线的他期间经历了多次角色转变,从销售总监到区域负责人,再到负责全国市场的销售工作。
3、对品质要求近乎苛刻
所谓体检,最核心的环节在于检测,检测是否到位、准确。汪朝晖2006年第一次在北京建外SOHO 2号楼的16楼办公室见到张黎刚时,就接受了这样一次考验。
当时还在国家人口计生委科学技术研究所的汪朝晖,带着一个非常受市场欢迎的检测产品来到当时的爱康网。但张黎刚并没有买这个"诱人"的账。让汪朝晖记忆深刻的是,尽管是两人第一次碰面,但张黎刚没有和汪朝晖提前打招呼,也没有做任何说明,就拿出同一个人的两份血样,直接让汪朝晖进行检测。当时,汪朝晖并不知道这两份血样来自同一个人,经过反复的几轮测试后,他的产品顺利获得了张黎刚的认可,合作从此展开。
"我们有个理念叫做‘以质取信’。"汪朝晖表示。在汪朝晖负责担任爱康集团实验室体外诊断副总经理后,他要求爱康国宾所有区域的检验中心必须参加国家或省级的体检中心室间测评,他们是来自第三方的政府质量检验。
不定期的,汪朝晖会带着做出来的一些样品到检验中心进行突击检验,还会在全国范围内对所有检验中心的技术水平进行测评,这样的飞行质检涉及到87个项目,从而反映出检验中心一段时期内的真实水平。
"张黎刚对品质的把控有着非常高的要求。"爱康国宾北京区医疗管理副总经理李秀池对此印象相当深刻。
在中日友好医院做了20多年的门诊主任,负责过门诊、急诊这两个接获投诉最多的部门,李秀池在退休的那一年决定,如果再想做些什么一定不回医院。2006年4月,张黎刚亲自找到了李秀池,在此之前,她先后参与帮助了北京华兆体检中心和北大国际体检中心的筹建和运行。李秀池在过去的称号是"拼命三郎",或许是心中始终带着一团火,在张黎刚的劝说之下,李秀池决定"发挥余热"。
尽管过去曾经在一家国企中管理二十几家医疗机构,而后在中日友好医院管理最难管理的几个部门,但李秀池从来没有感受到在爱康国宾这样的压力。
4、"鸡血一代"
李秀池是不用打卡上班的人,人人都知道她永远是最早上班的那一个。每天早上七点,李秀池一定会和体检中心的员工一起参加早交班,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她利用这段时间,将集团的指示理念、运营中发现的问题一一传达到各个体检中心的分院,从院长到全体员工。
李秀池戏称自己"打篮球"的功夫无人能比。"打篮球要求会‘盯人’,说白了就是责任心,任何细节做得不到位我就会一直盯着你盯到做好为止。"在日本学习了管理的李秀池曾经苦于在原来的国有单位无法施展自己所学,到爱康国宾后,李秀池再次荣膺"鸡血一代"的封号。
从2007年开始向连锁医疗服务转型让爱康国宾收获了不小的声誉,市场份额迅速扩大,业务也越做越顺。2013年,当大家以为爱康国宾会沿着连锁化医疗服务方向继续发力的时候,集团突然宣布进行平台化转型。平台化即所谓打造一站式服务平台,爱康不仅向齿科迈进,还开始布局职场医疗、高端门诊、移动式可穿戴设备和移动医疗等业务。
"这个行业里的竞争也很激烈,原来看病是望闻问切,但现在不能按部就班了。"在李秀池看来,过去"治已知病"的模式现在已经不太够了,如今更强调"未病先知"。爱康国宾健康管理部近期针对某一行业推出了新的管理办法,这是专门针对个别行业,如IT业的健康管理机制。
"因为爱康有一支非常强大的团队,所以当公司宣布业务转型时,团队可以迅速跟上、跑步前进。"爱康集团副总经理卓志隆说。
5、打响私有化之战
然而,就当爱康国宾苦练内功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以低价策略和借助资金并购迅速切入市场的美年大健康开始展现出咄咄逼人的生猛攻势,用极快的时间占领了大量的市场份额。2009-2014年多次冲击资本市场失败以后,行业前三的慈铭体检被迫放弃了上市的打算,美年大健康顺势将其收购,三足鼎立的格局随之被打破。
之后,美年大健康又盯上了爱康国宾。
2015年8月31日,爱康国宾宣布进行私有化。三个月后,美年大健康展开狙击。
业内人士分析,爱康国宾走的是中高端的品质路线,财富500强中有208家企业、中国100强中有81家企业都是爱康国宾的客户。美年大健康门店更多和客流量更大,但2014年营收却比爱康国宾少,反映出客单价要低于爱康国宾,爱康国宾的高端服务和市场,正是美年大健康所看重和缺乏的。
正如美年大健康董事长俞熔所言,美年大健康此次出手就是为了整合行业。在整个健康体检行业中,如果已经收购了慈铭体检的美年大健康,再将爱康国宾收入囊中,那么国内体检行业第一梯队就只剩下美年大健康一家独大。
前述接受采访的业内人士担心两点:一方面,一家独大后价格势必会进一步提升,另一方面,服务品质可能会因缺乏竞争而止步不前,甚至下降。
中华医学会健康管理学分会主任委员武留信曾经表示,国内的健康体检行业发展很快,同时健康管理的机构数量也在迅速增长,但仍旧存在服务单一以及管理参差不齐的问题。国内对于高质量的服务是存在缺失的,要进行行业整合,过硬的服务和质量是必须的。美年大健康是否能够胜任行业整合者的角色,不少业内人士也在持观望态度。
"私有化更大的意义在于对客户负责。"爱康国宾业务合作运营副总裁潘劲枫表示,私有化其实就是从原本的资本市场出来,选择一个更加能体现合理价值的存在方式。爱康国宾要继续向前走,就意味着除了自己有造血能力以外,还需要更多的资金来做相关的发展,不管是在原有体检市场纵深的发展,还是多元化的发展。
"美年大健康的未来和张黎刚设想的爱康国宾的未来不一样。"前述接受采访的爱康国宾高管层都传递出董事长张黎刚这样一个强硬的态度。据他们介绍,张黎刚从2004年创立爱康国宾的那一刻起,理想就没变过,即打造一个聚合了各种服务的开放平台。十年前,张黎刚就坚信,信息、IT和互联网,可以为中国医疗行业带来一场革命,今天爱康国宾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张黎刚对私有化的态度和他对美年大健康一贯的观点一样坚定。在他看来,这是一场迟早要面对的冲击,"如果让一家二星级宾馆去接管一家四星级宾馆,这无论对消费者还是行业来说,都是一场灾难。"言下之意是并不认可美年大健康的收购。
周晓江认为,爱康国宾缺乏和竞争对手打一场硬仗的经历。在他看来,经历了这样一场硬仗,企业才会有更加深厚的底蕴,"爱康国宾在业务上、在众多城市打败了对手,但经过这一场私有化的战争,我们会更加沉稳"。
"这是一场成人礼。"张黎刚强调。
面对美年大健康咄咄逼人的竞争态势,经过市场洗礼,多次获胜的爱康国宾这一次还会赢吗?我们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