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昆完美匹配 信息控制与审查——有关《完美匹配》的思辨

采访者:迦勒·乔丹·舒尔茨 受采访者:刘宇昆

在你的小说《完美匹配》里,塞伊需要人工智能蒂利为他决策。蒂利能为他找到最适合的约会人选,选择最美味的甜品店,组织好一天的日程安排,有效地避免他选择困难。产品和消费者的完美匹配反映了我们日常生活中一种不断增长的趋势,那么对于决策算法的发展成熟,我们应该表示接受还是担心呢?

首先,感谢《光速》再次发表我的作品。 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人而异。大数据时代已经到来,扩展我们的精神生活并把心里过程进行技术外包是长期的趋势。这些趋势是否解放了我们,使我们更具创意、爱心和人性?或者说它们是否使我们更加依赖技术、孤绝、缺乏人性?不同的人格和出发点都会使我们给出不同的答案。

我不怎么担心人工智能替我们思考——这是技术进步的问题,在道德层面是中立的。我更担心这些趋势向普适计算发展——特别是对我们每个人的数据进行持续搜集收集和积累——将赋予个别公司和个人强大的力量。

当数据搜集表面上打着用户自愿的旗号时,这种担心就更加严重。那些数据的占有者有能力了解我们内心深处的秘密,塑造我们的想法,对我们施加的控制远甚于传统反乌托邦的集权政治。 总而言之,我不害怕机器和数据库,但是掌握数据库钥匙的人让我担心。

人类对于机器的依赖一直在以惊人的速率加速增长,在人机融化更加普遍的未来,纳米机器人、人造器官和智能身体组织不断涌现,你相信这种发展必然性吗?

我不认为任何规划中的技术发展趋势一定会实现。技术史中到处都是这样的实例,曾经被认为是技术发展的必经之路结果并没有人驻足或经过。 但是我们对技术日益严重的依赖以及与技术的融合确实表现出大范围加速的趋势,至少从石器时代开始,就是这样了。

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期间,英国政府使用大量闭路电视摄像头监控公民和游客(仅伦敦地铁就使用了约12000个)。最近,布鲁姆博格市长宣布,一种新型区域监控系统利用多达3000个摄像头监控曼哈顿的街道。你觉得这种监控是有益的吗?

我们很多人对于政府监控的事例感到警觉。不过这似乎存在一种概念上的障碍,即以私人商业交易名义进行侵犯隐私的监控和追踪常常被视为无害。 可数据就是数据,拥有数据才拥有权力。至于政府或公司的审查权有否裨益,我认为答案并不简单。

随着我们愈加广泛地通过社交媒体与别人分享自身生活,公司企业从我们身上攫取越来越多的信息。你是否觉得隐私会成为明日黄花? 我把隐私看作是信息控制这个普遍问题的一个方面,这涉及到谁的隐私、什么隐私以及多少隐私的问题。

(审查机制、言论自由和版权等等也都涉及其中。) 有些个人相关的信息我们认为属于“隐私”并相信应该由个人来掌控——但是具体的“隐私”定义却因人而异、因社会而异。 通常,科学技术在其中起到强力放大的作用。

过去难以获得的信息现在得来全不费功夫,以往分散各处的信息如今都集中在一起。信息传输的速度更快、成本更低,对它的控制也就越来越难以保证。 与此同时,散布谎言和虚假信息变得更加容易,导致搜寻真相更加困难。技术的进步以这种方式使加密隐私和隐藏真相变得更加轻而易举。 所以我不清楚隐私会不会消失。也许更有可能的是我们对于隐私的预期会随着新环境有所改变。

你这篇小说讲述了一个警示性故事,可是大多数人跟塞伊一样,坚定地用技术武装自己,以至于沉迷其中。你看出这种依赖性有所降低吗?还是说,它已经是脱缰的野马不好挽回?

我前边说过,对技术依赖性的加强属于一种由来已久的趋势,已经在我们身上延续了无数世代。到目前我们还没有逆转这种趋势,这似乎已经向我表明它无法逆转,不过我也知道,用过去无法说明未来。 依赖于科学技术也许有利也有弊,我期待大众发现蒂利在生活中的价值。然而蒂利将由人类来创造,一旦获得机会,人类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塑造世界,而我们偏偏又无法对理想世界的样子达成一致。

你接下来有哪些作品问世?

我的首部(英文)个人选集将在11月30日由萨迦出版社出版发行。我现在正在创作长篇小说《Grace of Kings》的续篇并乐在其中;我还有几个令人激动的短篇小说创作和翻译计划。你们可以通过我的个人网站(http://kenliu.name)和邮件订阅(http://kenliu.name/mailing-list/)来了解我的最新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