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美谋士沈翔云的传奇经历
沈翔云早年在日本留学期间,曾经是孙中山的追随者。辛亥革命期间,他成为浙江湖州吴兴县同乡、沪军都督陈其美的主要谋士之一。
,***代理理事长宋教仁在上海沪宁火车站遇刺后,沈翔云因为掩护滞留上海的袁世凯二公子袁克文,被袁克文作为历史见证者写进《辛丙秘苑》。袁克文笔下的沈翔云,给后人留下了解读还原宋教仁案的另一种可能性。但是,沈翔云生前死后的许多传奇经历,迄今为止依然难以查证核实。
关于沈翔云不够准确却相对完整的介绍,见于冯自由《革命逸史》中的《沈云翔事略》一文。摘录如下:
沈云翔,字虬斋,浙江乌程县人。少有大志,肄业于武昌自强学堂。己亥(1899年)鄂督张之洞遴选优秀学生派送日本留学,云翔预焉。时孙总理、陈少白、梁启超先后亡命日本,彼此往还,相与研究革命方略,至为透辟,云翔偕同学戢翼(元丞)、吴禄贞(绶卿)访之,一见如故,对总理尤倾倒备至。
己亥庚子间,各省留东学生渐增至百数十人,湘之秦力山、林述唐、李炳寰、蔡松坡、田邦璇、蔡钟浩;鄂之刘百刚、吴念慈、傅慈祥;粤之黎科;闽之郑葆丞;燕之蔡丞煜;皖之程家柽诸人,均属有志之士。
云翔一一引见总理,共商天下事,总理深得其助。庚子(1900年)七月唐才常谋举自立军于武汉,留东学生慷慨赴义者二十余人。事败,或死或逃,云翔时在上海,仅以身免。
这里的“云翔”,应该是“翔云”的误写。在林家有主编、中山大学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孙中山研究》第一辑中,收录有美国哈佛大学客座教授孔祥吉与日本东京大学教授村田雄二郎合写的《孙中山友人沈翔云史实考略》。其中引用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小田切万寿之助,于明治33年即
写给日本外务大臣青木周藏的《关于张权及湖北省武官来本邦视察军事并湖北留学生启航赴日之报告》,颠覆性地否定了冯自由的上述介绍:“沈翔云并非是于己亥年(1899年)赴日留学,而是庚子年随同张之洞之长子张权的军事观察团一同赴日的。”
据小田切万寿之助在这份报告中记载,户部主事张权所率领的军事观察团,包括总兵吴元恺,游击张彪、纪堪荣、刘水金,都司王恩平,县丞白寿铭,哨官武备学生严寿民、艾忠琦、戴任。同行的还有知府钱恂、知县委员徐元瀛以留学生监督身份率领的12名留学生。
其中包括长期留学生马肇、卢定远、刘修鉴、姚恭寅、董鸿、沈翔云;短期留学生陈问威、李熙、卢弼、左全孝、尹集馨、黄轸。黄轸就是后来的同盟会领袖人物黄兴。钱恂就是后来的北京大学教授钱玄同的同父异母兄长钱念劬。
,张权一行人乘坐日本轮船博爱丸从上海启航前往日本,小田切万寿之助在报告中表示说:“张权对本邦感觉如何,至少会影响湖北地方今后的意见。因此,他们抵日后,应当给他们以相当的待遇和便利。张氏会于神户上陆,其他人由横滨赴东京。” 沈翔云抵达日本不久,湖广总督张之洞应武昌两湖书院山长梁鼎芬的要求,于同年
专门致电钱恂表示说:“沈翔云,系学堂最不安分之生,滋事荒谬,已牌示革除。此次虽自备赀斧游学,断不可与鄂生同学,防止染习败群,须另派一堂为要。梁山长谆切言之,屡属鄙人阻止。速照办。”
张之洞及梁鼎芬在电报中指责沈翔云“滋事荒谬,已牌示革除”,应该与沈翔云出国前参与唐才常等人领导的自立会及自立军有关。
唐才常是湖南浏阳人,是两湖书院的学生,因为学习成绩优秀,很得张之洞器重。1898年戊戌政变发生时,唐才常应同乡密友谭嗣同的邀请,正在从长沙经过汉口前往北京的路途之中。他得知谭嗣同被杀的消息后返回家乡,不久辗转抵达日本,一方面积极参加康有为、梁启超的各种“保皇”活动;另一方面与孙中山以及已经加入兴中会的留学生吴禄贞、傅慈祥、戢元丞等人密切交往。
1899年11月,唐才常与湖南留学生林圭(述唐)、秦力山和湖北留学生傅慈祥、吴禄贞等人一同从日本回国。临行前,梁启超、孙中山都来饯行。回到上海后,唐才常、沈荩、毕永年等人在上海组织“正气会”。1900年春天,号称“扶清灭洋”的义和团运动,在中国北方迅速兴起。
唐才常等人觉得有机可乘,将“正气会”改名为“自立会”,从注重鼓动读书人的“正气”,转为仿照江湖会党的办法建立“富有山堂”,在长江中下游发行富有票,吸收会员组织自立军。林圭还回到湖南联络会党在长沙设立哥老会中央本部。
随着八国联军开始入侵、慈禧太后向各国宣战,唐才常于
以挽救时局、保种救国为名在上海召开“国会”,选举容闳为会长、严复为副会长,唐才常、章太炎、文廷式、吴葆初、叶瀚、黄宗仰、沈荩、龙泽厚、毕永年、林圭等人为议员,由唐才常兼任总干事。林圭、傅慈祥等人,在汉口英租界李慎德堂设立自立军机关总部,将各地自立军勤王武装分为中、前、后、左、右各军及总会亲军、先锋营,兵力约二万人。唐才常等人最初决定于
在安徽大通、安庆和湖北汉口、湖南常德同时起义。由于康有为、梁启超承诺的经费枪械迟迟不能交付兑现,起义日期一再延误。驻安徽大通的自立军前军统领、梁启超创办的东京高等大同学校的留学生秦力山,因为没有得到通知而于原定日期起事,在吴禄贞等人协助下坚持七昼夜之后失败逃亡。从
,大批会党成员潜入武汉,准备于23日起义。张之洞在梁鼎芬的苦劝和英国人的配合下先发制人,于22日清晨突然采取行动,在汉口英租界逮捕了唐才常、林圭、傅慈祥、蔡科等二十多人,并于当天晚上予以斩杀!
依据小田切万寿之助记录的沈翔云、黄兴一行人第一次前往日本留学的准确时间,冯自由所说沈翔云直接参与自立军起义并且“时在上海,仅以身免”,是不可能的。沈翔云把自立军起义过程中“或死或逃”的二十多名留学生一一引见给孙中山,更是信口开河的无稽之谈。
相关的文献资料显示,秦力山是兵败逃亡后,在新加坡认识孙中山的。1899年9月由两湖书院选送为湖北省官费留学生的安徽休宁人程家柽,是在惠州起义失败后,第一个前往横滨山下町寓所拜访孙中山的中国留学生,包括沈翔云在内的许多留学生,其实是由程家柽介绍给孙中山的。
关于沈翔云在自立军起义失败之后的表现,冯自由采用历史演义的笔法介绍说:湖广总督张之洞,考虑到参加自立军的中国留学生,大多数是由湖北方面派往日本的官费学生,就“驰书东京,剀切劝告,令勿蹈死者覆辙”;从而引起中国留学生的强烈不满。
大家嘱托沈翔云起草一封公开信予以批驳,沈翔云在公开信中痛陈革命道理,词意皆妙。惧怕舆论谴责的张之洞看到公开信后,“窘不可支,汗如雨下,即欲作答,而难于下笔”。于是把公开信发给两湖、经心、江汉三个书院的学生们,命令他们每个人写作一篇表态文章,同情沈翔云的许多学生纷纷请假逃学。
有一个学生在遵命写作的文章中,极言革命足以亡国。张之洞看到后“击节称赏,令印刷万纸,分寄留东学生传观”。沈翔云读到后再一次宣言说:“吾国亡于满族已二百六十余年矣,岂至今日始言亡国耶?”闻者无不感动。
针对冯自由的上述小说家言,《孙中山友人沈翔云史实考略》进行了较为严谨的学术考证。在落款时间为光绪二十六年八月也就是1900年9月的《劝戒上海国会及出洋学生文》中,张之洞反复劝告上海方面所组织的“国会”以及出洋学生,要忠君爱国,不要听从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所宣传的“人人有自主之权”、“不受朝廷压力”的谬说;他的最为强硬的理由,就是危言耸听的亡国灭种:
若会匪鱼烂于先,各国瓜分于后,则中华从此亡矣,不能望其复有矣。神为之怨恫,祖考为之号泣,子孙为之窘辱灭绝,奴隶牛马,万劫不复,从康之祸,一至于此!
沈翔云在《复张之洞书》中回应说:“顷者奉到劝戒之文,反复数千言,语长心重,谆谆是告,呜呼!公诚狼狈不堪矣,既惧亡国大夫之诮,又羞蒙杀士之名,内疚神明,外惭清议,俯仰无聊,欲以自解,其情可悯,其用心抑苦矣。”
接下来,沈翔云反复向“平日守数千年文章诗赋之旧,傲然自负为通学,耳食一二西事,知之未全,便又自以为深通西学”的张之洞,讲解起了他自己所理解的西方文明价值观:“自由平等之理,在欧美各国,虽五尺童子亦莫不知之。故地球之上,苟称为文明国者,其宪法所载,必使人人有立会之自由权。”
针对张之洞的“以国家拱而奉之于朝廷,久而遂视国家为朝廷之物矣”,沈翔云还谈到了欧美各国代议制的宪政民主制度:
下议院者何?全国人民之代表者也。曷为之代表?全国人民不能人人入议院以议定其政事,故于人民中选举若干人以代议其事,所谓代议政体也。代议者,人民之权利不
君主之威而使之无权。此所谓民权也。故议院者,为民而设,非为君而设。若出备采择,是专制国之顾问官,而议院不如是也。
但是,沈翔云在这封公开信中表现得最为大胆也最为激烈的言论,并不是基于他所宣传的“人人自由,人人平等”的文明常识,反而是基于自己根深蒂固的中国特色的刀笔思维和天谴诅咒,斥责张之洞在“北京破,满酋走”的情况下,依然“号于人曰,天下并未全乱”,是“诚昏昏不知外情者矣”。
沈翔云因为《复张之洞书》一举成名的同时,自然会引起被他斥骂为非人化、妖魔化的晚清政府当局的高度警惕。
,中国驻日公使李盛铎致电张之洞报告说:“励志会始自去秋,专为研究学问及译书而设,月聚一次,演说皆系学问,未及国事。惟本年六月有由鄂来东学生沈翔云赴该会演说,语多悖谬,刊入《清议报》。”
成立于1909年秋天的励志会,由来自上海南洋公学的留学生雷奋、杨廷栋、杨荫杭、富士英、秦毓鎏、章宗祥、胡泰等人,来自湖北的留学生戢元丞、王芳,以及来自梁启超创办的东京高等大同学校的留学生秦力山、蔡艮寅、范源廉、唐才质等人,共同发起成立。
随着沈翔云、张继、***等人的陆续加入,励志会逐渐分化出稳健派和激进派。稳健派代表人物是章宗祥、金邦平、吴振麟、曹汝霖、胡泰、王芳等人;激进派代表人物有戢元丞、雷奋、杨廷栋、杨荫杭、富士英、秦毓鎏、张继、沈翔云等人。
由于当时留学日本的中国学生以“江、鄂学生最多”,李盛铎建议张之洞联合两江总督刘坤一,严饬留学生监督承担起“稽查约束”的责任。正是依据李盛铎的上述电报,张之洞于同年
,向二品大员、湖北汉黄德兵备道、江汉关税务兼办通商事宜岑春萱发出公函,针对沈翔云等人的留学表现,要求岑春萱通过外交渠道照会日本驻汉口领事濑川:
乃访闻诸生中,竟有惑于康、梁邪说,不知自爱,亲附乱党,勾通会匪者,如刘赓云、吴祖荫、程家柽、王芳、卢静远五名,到东后,竟为康党所煽惑,潜与结交。近日所发议论,专宗《清议报》之邪说,设立私会,奖助乱人,赞美逆谋,极为悖谬。
……又吴禄贞一名,闻其托故潜行回华,并未回到湖北,曾在大通滋事,现又潜回日本学校;又沈翔云一名,本系湖北武备学生,因事革除,旋自备赀斧,前往日本亦入学校肄业,凡乱谋悖论,皆该生所倡者,尤为险谲之徒。以上两名万万不可教训,应请日本学校查明即行斥除。
致电张之洞说:“闻吾师将调回出洋学生。少年尚气,不可遏抑,彼未必尽信康、梁。恐召回无以自活,转铤而走险,乞酌。”
张之洞几天后回电说:“并无将出洋学生全调回之说。学生助乱者甚多,皆予以自新。逆迹尤著者三人,只不送入学校,不代出学费,声明此三人将来善恶成败不与湖北相涉耳,可谓极宽矣。”
上海商务印书馆1912年出版的《大革命写真集》的第十二集第四页中,刊登有尤列(陈友仁)、唐才质、孙中山、秦力山、沈翔云的一张合影。在后来出版的几乎所有的孙中山影集里面,都会出现这张著名的五个人的合影照片,关于拍摄这张照片的具体时间的说明,却一直莫衷一是。
离开上海前往日本留学的,当时的孙中山、杨衢云、陈少白、尤列等兴中会成员,正忙于秘密准备同年10月的惠州起义,直到起义失败之后才于
抵达日本东京。沈翔云与孙中山、尤列、唐才质、秦力山等人的密切接触,应该是1901年春天的事情。五个人的这张合影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确定为这个时期。在此之前,沈翔云最重要的活动舞台,应该是成立于1899年秋天的励志会。
1901年元旦,励志会在东京上野精养轩召开新年庆祝会,邀请日本进步党领袖犬养毅、菲律宾独立军代表彭西、兴中会代表尤列等人出席会议。同年5月10日,由励志会骨干成员秦力山、戢翼、沈翔云、王宠惠、张继、雷奋等人筹办的《国民报》月刊创刊,孙中山专门派遣尤列从横滨送来五百元经费予以赞助。
出于经费等原因,《国民报》只出版了四期就停刊了。关于这段历史,孙中山在《建国方略·行易知难(心理建设)第八章》的“有志竟成”中回忆说:
时适各省派留学生至日本之初,而赴东求学之士,类多头脑新洁,志气不凡,对于革命理想感受极速,转瞬成为风气。故其时东京留学界之思想言论,皆集中于革命问题。刘成禺在学生新年会大演说革命排满,被清公使逐出学校。而戢元丞、沈虬斋、张溥泉等则发起《国民报》,以鼓吹革命。留东学生提倡于先,内地学生附和于后,各省风潮从此渐作。
按照冯自由《沈云翔事略》的说法,他当时是《国民报》月刊的发行兼编辑人。等到《国民报》停刊后,“云翔深感经济压迫之苦痛,遂南游星洲,谒闽商邱菽园,力劝其抛弃保皇主义,皈依革命真理。菽园款之于《天南新报》,久久无所表示。
云翔乃至香港《中国日报》访陈少白。闻陶模时任粤督,以素与陶子葆廉(拙存)相善,爰至广州督署谒之,葆廉待以殊礼,且引见乃父,凡遇新政兴革事件,辄就之请益,故清末各督抚之政绩,以陶模为比较优良,云翔与有力焉。”
由于陶模很快就离开了两广总督的职位,沈翔云在广州期间并没有留下值得称道的事迹。用冯自由的话说,“壬寅(1902年)以后,《国民报》诸友星散,戢翼开设作新社于上海,秦力山南渡缅甸,王宠惠游学美洲,云翔不知何所枨触,竟伏故园,韬光养晦者多载,生平友好,多莫知其踪迹。”
连“生平友好”都不知道其踪迹的沈翔云,最终还是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端方档》编号1681函中,留下了一封落款时间为“
”的私信,从而被《孙中山友人沈翔云史实考略》的作者孔祥吉,发现并且抄录了下来。其中的第一段是这样写的:自谒帅座,得遂瞻韩。都中晤
君秉三,知贱名已承齿及,所图报事,又荷玉成,感激之私,匪可言喻。忽来蜚语,至以为奇,惟是时正多故,告者似非无因,听者亦难轻拒。虽仓皇南下,终以情理未符,信疑参半。
这里的帅座,就是从欧洲考察回国后于1906年9月出任两江总督的满族旗人端方。端方在南京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多方招募留日学生,并且通过对于刘师培等革命党人的怀柔招安,在很大程度上分化瓦解了同盟会及光复会的革命力量。用沈翔云写在信中的说法,就是“推诚下士,生平交好,半在网罗”。
信中提到的熊秉三,是以参赞身份陪同端方等五大臣出国考察的湖南籍立宪派人士熊希龄。良赉臣,是1899年由张之洞选送赴日本成城学校及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华队第二期步兵科留学的满族旗人将领良弼。在南京引荐沈翔云给端方的中间人“质夫”,是与良弼一起赴日本留学的湖北荆州驻防旗人舒清阿,字质甫。
良弼和舒清阿都是沈翔云就读湖北武备学校及留学日本期间的老朋友。端方出任两江总督时,任命舒清阿为两江督练公所总参议。1907年5月江南陆军讲武堂成立,舒清阿兼任总办,不久又调往天津,在北洋陆军任陆军步队正参领。沈翔云给端方写信的时间,应该是1907年的旧历“
”。他写信的目的,自然是向他在《复张之洞书》中斥骂为“满酋”的端方和舒清阿谋求报效官府的职位,也就是他自己所说的“所图报事,又荷玉成”;“一介微寒,复蒙时时垂注,感激几至涕零”。只是不知道沈翔云到北京谋职期间,是什么人造谣告状导致他求职失败并且“仓皇南下”的。
沈翔云即使在“仓皇南下”的情况下,也没有忘记在私信中用“来日方长,益当自勉,誓副钧爱,不负裁成。质夫公毕返宁,或偕叩崇阶,面陈一切”之类的话语,来表白自己的效忠之心。
据袁克文《辛丙秘苑》介绍,他最初恰好是在天津舒清阿那里认识“沈翔之字虬斋”的,因为两个人都有搜集古董字画的癖好,于是便开始密切交往。等到袁克文于1912年冬天在上海再一次见到沈翔云时,“机警多智,学识亦超,善鉴赏,富藏书画”的沈翔云,已经变成他的同乡陈其美的一名“谋士”。
凌晨,光复会领袖李燮和率领巡防营、沪军营、巡警队、水师营,会同李英石率领的商团武装以及张承、刘福彪、李征五等人组织的青洪帮敢死队,齐心协力攻占了江南制造局,救出了被制造局总办张士珩扣押的同盟会领袖陈其美,成功光复了上海。
下午,陈其美、黄郛等同盟会人士,撇开领导上海武装光复的最高军事统帅、临时总司令李燮和及其他光复会人士,在小东门原清海防厅署集会商议组建地方政权,由会党头目王金发、刘福彪等人采取恐怖手段控制现场,逼迫与会人士推举陈其美为沪军都督。
,同盟会方面的上海《民立报》,公开刊登沪军都督府人员名单:“中华民国军政府沪军都督陈其美(号英士,湖州人);参谋李燮和、陈汉卿、钮永建、章梓、李显谟、王熙普、叶惠钧、黄膺白、俞风韶、杨兆、沈翔云。”
,在上海《申报》公布的沪军都督府各部职员表中,沈翔云的正式职务是沪军参谋部外务科科长。排在他前面的,是谍报科科长应夔丞。两个人的顶头上司是参谋部部长黄郛和副长刘基炎。同年
,沪军都督陈其美为筹集军政经费,公布了募捐规约和募捐办法。广肇公所,光复军第四营梁少文、林檀浦,军事募捐团,女界协赞会,女子军事团,龙门师范附属小学,协盛和柴炭号,三和新煤号,绸业董事汪思敦,上海商民求减房租联合会
君,仁和号魏德,南洋公学附属小学等数十个团体及个人,取得了募捐资格。
,《民立报》刊登李征五、姚勇忱、沈翔云(虬斋)、蒋志清(介石)、虞洽卿、黄梦九、邬振青、贾子和、张公威、陆兰修、王季高(金发)等六十余人,联合发起中华民军协济总会的公告,宣布以“谋设筹饷统一机关,并调查各省财政盈绌,预算北伐经费,以期准备军需,而作民军后援为宗旨”。该协济总会设会址于上海英租界江西路60号,第一个收件处是英租界火车码头庆祥里中国医院李征五处。
,该协济总会又在开会广告中声称:“今者东南奠定,北伐正殷,惟行军以饷械为先,筹募不容少缓。是以本会历经电达各省都督,设立筹饷统一机关于沪上,均荷电复允准。”
当时任职于中华民军协济总会的湖州人邱寿铭,在《王金发与军饷协济会》中回忆说:“前清官僚拥有巨款潜居上海的,或者是各地奸商土豪居住上海的,经过总会和分会联系后,向他们动员筹措军饷,如有抗拒情形,即行逮捕,押缴募集的款子,由总会交给沪军都督府,作为革命的军饷。”
在《沪军都督府筹饷二三事》中,邱寿铭又回忆了自己与沈翔云(虬斋)等人,向湖州籍富豪同乡强行募捐的情形:
住在上海的官僚富商,经过湖州分会与总会联系后,用普通召开会议的方式,按各姓名发通知书,请他们到湖州会馆开会。书内说明了募集军饷,援助革命经费,希望同胞激发天良,尽力出资援助云。凡是本籍的湖州人,不问其住在上海时间的久暂,只要具有经济能力,即广为招致。
例如,南浔刘澄如、庞莱臣、庞青臣、邢氏、张氏、顾氏以及菱湖沈金鉴、荻港朱五楼(久居上海开钱庄),湖城的沈田莘、李松筠、温选臣等,以及逃官蒋澜江等,约有数百人之多。
这天会议上午开始,各同乡接到通知后到会者约有百人以上。听报告后大多数拥护革命,情愿捐助军饷,少数人观望不前。不到者决定以后分别去访问,当场各人自己认定,写在簿上。计有刘澄如说定拾万元,庞莱臣五万元,其他三万、五万、一万五千至数百元不等,总计在百万以上。
当日有一部分坚决不写或认得太少,经工作者沈虬斋起而大骂,甚至掏出手枪来,有的人一直到黄昏才能回家。我所知道的沈田莘,先认五千元,经过斗争之后写到二万元。
朱五楼所开设的钱庄,有官行存款,要他缴出,坚决不肯。经过三天斗争,才将存款交清。曾经做过江苏金坛知县、刮有民脂民膏的逃官蒋澜江,那一天来开会,消极抵抗,由沈虬斋等到他家劝说,说服不成,继之压服,始得认定巨款了事。
协济总会及其他募捐团体,在租界周边采取恐怖手段勒令富户捐助军饷,引起租界当局向中国政府驻沪通商交涉使温宗尧提出强烈抗议。在温宗尧一再要求下,南京临时政府大总统孙中山,于
据驻沪通商交涉使来电云:“本月二十四日,有胡承诰者为上海闸北光复军骗出租界,被拘营次,将责以报效军饷十万元。当以筹饷与捕犯系属两事,胡承诰即非有罪,认捐军饷自有私权,今乃逮捕无辜,勒令报效巨款,殊非情理之平。
函致沪军都督陈,光复军统李饬令释放在案,乃迄未准放。现在驻沪领事团因此事有碍治安,深抱不平,应请电饬沪军都督陈、闸北光复军统领李即行释放,以免横生枝节。盼切。温宗尧。感。”等语。应请饬查明,立予释放。总统孙文。
的日记中另有记录:“前日,盛宣怀之孙往江湾观跑马,为浙军擒获,将索重赎,沪军、警察争欲得之;次日得释,沪都督主之。沪上所谓光复军统领李征五者,捕得胡湘林之子承诰,索赎十万元;伍廷芳以司法长争之,孙文电使释之,李不答。越日,胡氏以万元赎去。”
,郑孝胥又在日记中写道:“报言,陈其美遣卒捕中华银行总理宋汉章及华侨梁建臣。” 沈翔云在沪军参谋部外务科科长任上最为风光的一件事情,是
,代表陈其美乘建威号兵轮前往吴淞口,迎接乘坐英国籍邮轮“地湾夏号”经香港从海外归来的孙中山,以及跟随他来到上海的胡汉民、谢良牧、李晓生、黄子荫、陈琴航、朱本定、余森郎、朱卓文、陆文辉、***生,还有美国友人咸马里夫妇和日本友人宫崎寅藏、池亭吉、山田纯三郎、太田三次郎、群岛忠次郎、绪方二三等人。
,孙中山率领大批随员,从上海沪宁火车站乘专列前往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负责护送的是沈翔云的同僚、沪军参谋部谍报科科长应夔丞。
的《民立报》,关于此事有专门报道:“大总统于十一时乘沪宁火车专车起节,送行者如外交总长伍秩庸博士、民政总长李平书君,沪军都督陈英士君因政躬不豫请假,特派谍报科长应君并先锋队兵士护送至宁。共和宪政会会员、南市商团代表叶惠钧君及南北各军士团均至车站相送,……” 宋教仁案发生后,上海《中华民报》于
不大准确地介绍了沈翔云与应夔丞之间的同僚关系:“前年革命事起,陈英士利用应率其党徒攻制造局。上海光复,陈派沈翔云为都督府间谍科长,以应副之。” 另据邵力子回忆,陈其美为了保证前往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的孙中山的绝对安全,专门派遣已经于
出任绍兴军政分府都督的王金发,化装成“总统专列随员”,身佩双枪暗中保护。陈其美为此事专门对邵力子解释说:“我们革命党惯用暗杀手段对付清政府的显要权贵,也要防止他们用暗杀手段来伤害
先生。有王金发担任秘密工作,就可以放心了。”(沈鹏年:《孙中山与王金发》,《临沂师专学报》,1984年第3期)
关于沈翔云的人生结局,孔祥吉与村田雄二郎合写的《孙中山友人沈翔云史实考略》中,只有虎头蛇尾的一句话:“1913年沈翔云因病辞世。”冯自由在《沈云翔事略》中,也只有简短的一段话:
辛亥武汉光复,陈其美组织沪军都督府于上海,云翔始再出参与帷幄,其美礼之甚优。嗣民元南北统一,仍遁迹乡居,绝意仕进。民二赣、宁讨袁军失败,民党耆旧株连者众,云翔乃迁上海租界避之。袁世凯令沪军使杨善德大兴党狱,侦者探悉云翔寓处,诡为车夫伺于门,候云翔出,侦者遽拉之直向华界,投之于狱。云翔移书王宠惠求援,宠惠多方营救,奉无以应,云翔寻见杀于沪军署。
相比之下,袁克文署名寒云连载于1920年上海《晶报》三日刊的《辛丙秘苑》,关于沈翔云最后岁月的叙述,就显得更加翔实也更加珍贵。只是他与把沈翔云误写成为沈云翔的冯自由,犯了同样性质的错误,把沈翔云的姓名误写成了沈翔之:
沈翔之字虬斋,陈其美之谋士也,……予游沪,复遇之。因宋教仁案,党人多有指予主使者,颇欲得予而甘心,赖翔之力为解释,幸免祸变。时陈其美、应桂馨谋乱江南,思擒予为质,予未知也。一日,桂馨宴于其寓,翔云预诫予不可践。是夕,桂馨以车来,必邀予往,且嘱予载怡情、琴言诸妓偕行,予过怡情处邀之,怡情亦止予不赴,盖翔之预嘱其阻予也。予遂以书谢辞。后始知桂馨之谋,诚危矣!
关于自己的“游沪”,袁克文在《自述》中介绍说:“辛亥武汉变作,先公再起督师,命文守洹上,处四方危乱之中,得苟安焉。先公班师,文亦奉眷北上。国难方定,而家祸兴。文不获已,走海上。未几,先公觉为宵人间谗,亟遣使召文归。文感于先公之慈明,不欲复以不谨累先公忧,遂放情山水,不复问家国事。”
这里所谓的“为宵人间谗”,指的是大哥袁克定捏造谣言,陷害袁克文与袁世凯的六姨太太叶氏私通。关于这位六姨太,袁静雪在《我的父亲袁世凯》中介绍说:
我父亲在直隶总督任上,曾派二哥到南京替他办一件什么事。由于二哥生性好在外面玩乐,所以公余之暇,就常到钓鱼巷一带走走,因此结识了后来六姨太太。两人一见倾心,互相订了嫁娶的盟约。在二哥临行的时候,她赠给二哥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依照我们家的规矩,儿女从远道归来,是要向父母磕头“请安”的。二哥返津复命,正在磕头的时候,不料这张照片却从他身上失落下来。我父亲看到了这种情况,就指着地上连声问:“是什么,是什么?”当时二哥还没有结婚,自然不敢在父亲面前透露自己的荒唐行为。
他情急智生,就说是他在南边给我父亲物色了一个很好看的姑娘,现在带回来的这张照片,为的是征求我父亲的意见。我父亲一看这张照片的倩影,果然很美丽,就连声说:“好!好!”接着便派了向来给他做这种差使的符殿青带了银钱将她接了回来。
太太原是和二哥有着嫁娶之约的,现在看到是袁家派了人来接,很自然地便想到二哥身上,便也收拾行装,欣然北上。没有想到在“洞房花烛夜”,却发现她意想中的翩翩少年,竟变成了一个满嘴胡须的老者,她那哀怨之情,想也不会少于我的母亲吧!
据王晓华编著的《名士袁寒云》介绍,1911年底,袁世凯到北京出任晚清政府的内阁总理,随后又接替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等到局势基本稳定之后,他命令袁克文把家属从安阳洹上村护送到北京。
一家人离开安阳之前,六姨太叶氏出于怨恨,与袁克文发生争执,哭闹着把当年克文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寿山冻石章扔出门外。这件事情恰好被三弟袁克良看到,到北京后袁克良又告诉了大哥袁克定。袁克定便指使克良向袁世凯告状,说克文与“六妈”演了一出《西厢记》。
已经当上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为此大发雷霆之怒,克文得到消息后仓皇离家逃往上海。袁世凯事后询问叶氏,已经为袁世凯生儿育女的叶氏解释说,她之所以与克文发生争执,是因为克文对于父亲的几
太太厚此薄彼,从来不向她这个“六妈”请安问好。袁世凯明白自己错怪了克文,便专门派人到上海给克文送去钱款并接他回京。克文却宁愿留在上海“放情山水,不复问家国事”。
按照袁克文在《辛丙秘苑》中提供的一面之辞,***代理理事长宋教仁(遁初),是陈其美(英士)与应夔丞(桂馨)合谋杀害的,他自己当时恰好在上海,并且接触到了陈其美的核心圈子:
二年冬,予适在沪,知先公遣秘使迓遁初者数至,遁初察之稔,欣然命驾。行之先,陈英士、应桂馨等宴之。筵间,陈询其组阁之策,遁初曰:“惟大公无党耳!”陈默然。应詈曰:“公直叛党,吾必有以报。”言时,即欲出所怀手枪,座客劝止之。
遁初曰:“死无惧,志不可夺。”遂不欢而散。而陈、应日相筹谋。予故友沈虬斋,陈之党也。曾谓予曰:“遁初不了!”予详诘之,虬斋曰:“同党咸恨之,陈、应尤甚。迩来靡日弗聚议,虽亲如予,亦不获闻,偶密窥探,辄闻遁初云云,辞色不善也。”未几难作,遁初竟死矣!应桂馨知赵秉钧畏遁初夺其位也,遂假道于洪述祖,诱得电信。初意但为邀功计,不期适以此而移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