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亭之谈易 「强烈推荐」王亭之谈《易》与术数(截选)
一、 答『斗数』与《周易》之问 近日忽然有几个人向王亭之提出同一问题:「紫微斗数」究竟跟《周易》有无关系?既然有人感兴趣,而这个问题实在亦值得一谈,故不妨一言究竟。 斗数有许多门派,别的门派如何说法,王亭之不知,但本门「中州派」的说法,则谓斗数实生於《周易》,因此不得谓斗数与《周易》无关。
也可以这样说,《周易》是本体,「斗数」是《周易》开展的应用,就其用而言,可以不理本体,犹之乎吃面包与吃饼乾的人,可以不理面粉,如斯而已,但却不能说面包与饼乾,跟面粉毫无关系也。
只是如今许多学斗数的人,光是学斗数之用已经应接不瑕,甚至歧路百出,枉用功夫,因此自然也就无暇理及本体,大家都不理,也不知道如何理,便有胆说本体无关矣。
其实要进一步深入研究,仍然非理不可,不明易理,便难深入堂奥。 王亭之可以举一些浅近的例子: 紫微属离卦,因此以居午宫者为得位,居子垣者则入了坎宫,变成失位。离坎喜相交,所以紫微喜会贪狼,变成「水火既济」,贪狼乃坎宫的星也。
但如果是贪狼会紫微,那就是「火水未济」,反而不交。《周易》以交为通,以不交为塞,因此吉凶便截然有别。 天同为坎宫的星,巨门为坤宫的星,因此二星仅宜相会,不宜同宫。
同宫则必在丑未,坤宫的巨门占优势,土克水太过,反而易生伤感。 举此浅近的例子,便知必须知本体然後才能知应用之理,否则便仅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拙见如是,本门传授亦如是,尚希高明教我。 十几年前,王亭之想培养一个门人,将自己所得关於「中州派」之学,倾囊相授,但却偏绝口不提本派绝学斗数与玄空风水,只叫其读几本《周易》,这样做,无非怕斗数与玄空的吸引力太大,心思思想学,便不肯在《周易》方面用功。
其实,《周易》恰恰是这两门术数的本体,若仅知用而不知体,那就可能仅知饭而不知米,因此於煲生饭之时,便只好搔搔头,始终不明米有受水不受水的分别。
後来收了四十个徒弟,传斗数与玄空,则已无暇由《周易》教起矣,这是王亭之始终引以为憾的事。
盖当年先师惠老,一见王亭之,以七十二岁高龄,急急引王亭之承继本门绝学,甚至可以说是说服王亭之入门来学,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觉得王亭之对《周易》已有基础,不必更重头学起而已,如今王亭之的徒弟若不通《周易》,始终是一大缺点。
当然,只记著一些推断的法则,也可以说已通斗数与玄空,但法则却是死的,能明本体,知其所以然,才能进一步思索,然後才能变通,若只学斗数与玄空,甚至认为《周易》与此无关,那便只是死背菜谱煮菜的厨师,一匙盐,半匙糖,一茶匙醋,依书落料,便以为自己煮得一手好菜,却不知道那些名厨,随手落料,成竹在胸的境界。
再以写画为例,若不知《周易》,那便仅是一味临摹画稿的画师,一脱离画稿,便再画不成片段。
只是术数界却有一个通病,一味以「秘诀」为贵,所以才拚命标榜「秘本」、「秘笈」,那就是但知求「用」,而不知本体的重要也。中州派的斗数与玄空,绝无秘笈,只有师门传授的一些法则,但却必须通晓《周易》,然後才能领悟其理,将之灵活应用。
此乃王亭之肺腑之言,请勿以为悠谬。 王亭之虽谈玄空、说斗数,但却屡说人生非宿命。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分同秒生的人,绝对不会同时死,也不同时娶妻生子,这即是人生无宿命的证据。
所以中州派的紫微斗数,只推算人生几个重要的转折点。益当人处身于转折点时,如何决定,实由其人的业力主宰,斗数家只能劝告他如何进退,却无法左右他的决定。因为业力因果的力量,实在比术者忠告的力量大。
二、 或者有人会怀疑,「紫微斗数」算命只是将星曜依程式列入宫垣之内,怎就可以根据星垣来算命呢? 殊不知,排列星曜的程式相当奥妙。只要依照一定的程式来排列,即使很粗略也可以看出彼此之间的相对关系。
例如,命宫太阳在午的人,主大富贵,有教养。父母宫一定见天府,主父母双全,而且品流不俗,同时产业丰盈,这就是相对关系了,因为他的家世已足以决定他的命运。 兄弟宫必见「武曲破军」,主兄弟富贵而不和,这当然亦是富贵之家的常情。
夫妻宫一定见天同,主妻好享受,这就更加令人拍案叫绝,有这样命运的人,妻子不做太太团团长才是怪事。 财帛宫一定对照「天机太阴」,主其人一生不得安闲,为求财而忙碌,但却享受忙碌的乐趣,同时为人深沉而富谋略,一定是位财团首脑,地产奇材。
福德宫见天机,主其人深谋远虑,事闲心不闲,很少享受,最大的享受即是谋略成功那一刹那的满足感。 由此一例,即可知命局的主星既定,与之有关的其他星垣便亦有一定格局,而且几乎可以从人事上找出一切脉络,以及合乎常理的解释。
这样的基本格局共有一百四十四个,亦即将人分成一百四十四个基本类型,是为常格。 常格又有变化,因生年、生月、生日、生时不同而变;因男女不同而变;因生地南北、宜阴宜阳而变,便可将一百四十四常格,衍化成一亿四千九百二十九万九千二百种格局,以我国十亿人口计,平均仅得十个人同一命局,比「子平」的命局显然分得细致。
所以推算斗数,并非难事,看少一个条件,即等于取消了几千万个命局。
所以王亭之常常感觉到,斗数算命不难,只是烦和繁。 三、 术数有局限 王亭之一向认为,任何术数皆有一套原理。《周易》为古代占卜之书,已成不争之论,他的原理,汉儒以「天人感应」的道理来加以解释,汉代经师则将阴阳交参的变化,衍发为一套卦象爻象的学说,後代研究《周易》的人,亦只好跟著汉人的说法来研究,这即是所谓「师法」与「家法」矣。
然而即使是汉代经师之说,亦有其局限。
京房巴闭矣,他的《京氏易》,凡谈汉易者无不重视,可是同样架势者,却有三国时的虞翻,《虞氏易》一样受研究汉易的人重视。 这也就是说,京氏虞氏都有他们的局限。如果没有局限,有了京房就不会有虞翻的易学存在。
故研究术数若不明其局限,很容易便会变成迷信,是大有害於术数,绝对不是对古代术数的尊重。举此一例,余例可知。然而不知近人的心胸为什么如此狭隘,王亭之一说术数有局限性,许多人便跳起来戟指大骂,说是对他们的术数侮辱云云。
阴沉一点的,则讥王亭之不通「灵」,若通灵则无局限矣。总没有人肯客观一点,承认事实。 若只是关埋门,做「无局限术数皇帝」,这也倒罢了,只是凡谈灵说异的人,一定际遇多多,他们相识满天下,放「朋友咭」的箱,最少十大个,於是乎就发生许多故事,听见都令人发笑。
这样一来,起初对术数感兴趣的人,相信就会变成对术数鄙视,因为身受其害,有切肤之痛也。研究术数的人,从古以来社会地位绝不高,九流十家之中,「阴阳家」居第九流,恐怕跟此就有缘故。
历代都有一些读书人,想将术数的地位提高,如清代的陈素庵,明代的万育吾,官居高位,研究著作,然而术数却依然沉沦於「灵异」的泥沼,是真辜负前人的一番心血。
王亭之这番话不中听,但其实很有诚意。 四、 术数与背景 王亭之做过一次演讲,略谈中国的占卜术,有人便约王亭之写一本洋文书,介绍由古至今的各种占卜法。这本书写成,相信每年的版税应该相当可观,不过王亭之却实在无法写成这本书。
原因很简单,不便於翻译。 以《六壬》为例,「发三传」、「起四课」,用中文的干支,简单明了,但如果译成洋文,相信连王亭之自己都会睇到眼花。 以《易林》的占法为例,六十四卦每卦各有六十四变,如今译成洋文,读者能够明白才怪,除非他是专业研究人士。
甚至以《梅花易数》为例,要一般读者从数字分别「先天」、「後天」,王亭之相信亦不容易,他们很容易会出错。 所以王亭之觉得,每种术数实在有他的民族文化背景,一离开背景,就不容易了解。
有一次,有人说要用印度的「九层星盘」来交换王亭之的「紫微斗数」,王亭之揭一揭那些资料,便觉得自己永世无法精通「九层星盘」之术,因为自己完全不熟悉婆罗门文化。
亦正由於这样,日本人、韩国人学中国的术数,亦决不可能精通。王亭之碰到一个享盛誉韩国斗数大师,交谈之下,便知他其实并未得诀;亦认识一位日本的玄空风水学家,他自称得到唐代的古法,则无非是「排龙诀」而已,可是由於他不了解唐代的文化背景,因此在解释上便有错漏。
所以,其实很须要将中国古代术数,用现代的语言与观点重新整理,写成一些书本,出版一套丛书,除了传「术」之外,还要指出古人的说法,是基於什么文化背景。有了这套书,至少可以将千多年的术数来一个总结,方便後人继续研究。王亭之近年老态毕呈,不堪负此重责,因此只能有此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