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宁浩 【宁浩香火】从粗俗到极致——宁浩
刚开完会的宁浩趁采访间隙,缩在沙发角看剧本。身上的黑衣、颈上的金链、手里的烟,宁浩说,他时刻提醒自己是个粗俗的人。而“那些精英范儿的,一打听全是圈钱的。”
“如果说生命是人的存在形式,时间就是人的唯一成本。以什么样的状态来度过你的一瞬间,是人的追求。”宁浩习惯用“二元论”解决问题,只定两头计划。而现在的生活“充实又有自己的时间”,就是理想中的生活。
八卦派:一段卦辞 宁浩五态
“二元论”是宁浩最常说的话,而“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在宁浩看来是种最科学的方法论。八卦起首为乾卦,讲述龙的状态。龙有三栖,可潜、可走、可腾,常比喻人才。宁浩,是人才。那就让我们先用这段卦辞,评说宁浩轨迹。
潜龙。青春期的宁浩,偶尔吹牛打架,喜欢画画、老崔和文艺。但当他在中考志愿上写上美术中专的名字时,等待他的将会是一场疯狂的修炼和蜕变。龙在潜底,只能积蓄智识。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此时的宁浩中专毕业,当靠画画为生的梦想被现实无情击破后,不想再做自行车装配工的宁浩到北京求学,他说只是想找个借口“混在北京”。在考取师大的影视培训班后,宁浩开始了“低门槛、非科班”的学习。渐入佳境。
终日乾乾,反复道也。乾乾者,自强不息也。宁浩拍出了作为毕业作品的《星期四,星期三》,小试牛刀却得到称赞一片。“也许,当个导演才是正途?” 或跃在渊,无咎。此时的宁浩,在染指了娱记、图片摄影、MV导演、电视剧导演等多个工种后,用拍广告赚来的钱,投资个人第一部长片《香火》。
而《香火》中表露的才华,也给他带来了之后一连串的好运。宁浩的Title,此刻,是导演。 飞龙在天。《疯狂的石头》横空出世。作为词语,“疯狂”火了,作为黑马,宁浩也火了。用200万的投资圈回2000多万元的票房,不仅给国产片打了一针强心剂,这颗来自山西的石头,也让更多人看到了新一代导演的希望。
天人合一,宁浩率领《疯狂的石头》,全胜。 卦辞写到此,下一步宁浩究竟在哪儿?九五再高,则易破。只知生存,不懂丧失,则亢龙有悔。于是,事隔三年,宁浩再次出剑,用《疯狂的赛车》接受检阅。
技术派:“赛车”将“宁式”喜剧推到极致
六组人马、三条主线、2400个镜头,最长的不过8秒。这组数据足见赛车的“疯狂”。宁浩笑言:我是MV导演出身,习惯快速镜头和节奏。
“赛车”的故事发生在厦门,同一般文艺作品中的白城不同,宁浩眼中的厦门远离抒情,直奔市井。“选择厦门是在周游了中国差不多一圈后决定的。城市的伟大之处,是它的建筑,是人生活的痕迹。我喜欢厦门湿乎乎的感觉。而在视觉上,我处理得比较杂乱,众声喧哗,这才是这个片子的气质。”
但当被问到在如此快速的节奏下传递密集的信息,会不会使观众稍不留意就会“断篇儿”时,宁浩说,有这个嫌疑,老得逼着观众调座位,转换视角。“《赛车》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清晰。优点是故事庞大,讲述了三件事。缺点是主线不明确。
比如我很难用一句话概括这个片子讲了什么事情,思考也显得有点简单。” 宁浩说,《赛车》就是石头的升级版,“学习技术。下一部,就做别的去了。” 在《疯狂的石头》中,宁浩就是靠着技术和叙事起家。“纯观念没有意义,一下午能聊出140多个观念,但哪些才是有价值的?你要用什么样的技术门槛来实
现?”而《赛车》则挑战了宁浩的技术极限。传闻他用10个月打磨剧本,写废了7个编剧,怀孕的妻子也是编剧之一。“就像奥运会的鞍马比赛,你把最高难度的动作做完,一般难度就不在话下。技术永远在前面跑,你只能在后面追。”
荒诞派:小广角语汇拍摄
尽管勉为其难,在记者的一再要求下,宁浩沉吟片刻,用这句话概括了《赛车》的内容:世界是荒诞的。
这句回答本身就很荒诞。
宁浩自称是个荒诞派,不仅因为他身处的世界光怪陆离,更因为他长了一双放大荒诞的眼睛。“我们处在一个快速变革的时期,这在人类文明史上都是很罕见的,异化的组合、拼贴随处可见。我们用挤公共汽车的心态去坐飞机;用最古老的办法解决最先进的问题,又用最先进的仪器办最古老的事情。
我的价值观是善恶有报,荒诞派的核心也是如此。线索人物很多,每个人只能看到自己的故事,搬起石头必然会砸自己的脚,只不过可能不是你搬起的那块而已。有个大因果论在里面,只是你看不到。这是客观视点、上帝视点。”
为了构造出荒诞感,技术主义者宁浩坚持“小广角语汇”。他说:“我不喜欢广告那种假美。几乎所有镜头我都用小广角去拍,不是特别夸张,只是比一般人的视角稍微宽一点。”
粗俗派:粗俗也要到极致
宁浩不停地抽烟。而黑色卫衣内的那条金项链,时不时闪出来。“戴了两年了,每次我买项链的时候都说,给我拿条最粗的。”宁浩解释说,要么就不戴,要戴就狠一点。哪怕是粗俗,也要做到极致。
而宁浩镜头里的小人物也是俗气的、草根的,一点成功可能性都没有的。尽管这次,御用黄渤是名银牌赛车手,也是“烂泥扶不上墙”那款。“黄渤片中的大黄毛,花了一万多,去香港做的。”宁浩在打造“粗俗”的细节上,从不马虎。 宁浩从不否认自己是个俗人,处女座的他有着一切俗人的毛病,“比如贪财、虚荣心强、爱面子??”比起文艺青年的酸,宁浩更喜欢这种入世的俗。
“推动历史的力量,就是世俗。凡是留下来的东西,什么唐诗宋词,在当时都是最主流的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奔着艺青去过,也奔着流氓去过,后来发现都不合适。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爱看法国电影了,当时就觉得自己太垃圾了,这事儿有点附庸风雅。你真的有感触吗?有几个中国人看的懂芭蕾舞?文化是需要耳濡目染的,对于西方的东西,你只可能懂得原理,会欣赏,但不可能热爱。就好比认一个干妈永远不是亲的。”
不认外国文化当干妈的宁浩,在面对“像昆汀、像盖·里奇、像萨布”的说法时,笑言并不介意,“人都有学习的过程,像盖·里奇是抬举我了。至于昆汀,我觉得美国文化、意大利文化和中国文化很像,都是不折不扣的杂糅文化。而且昆汀他们那一套也是荒诞派,追根溯源,可能都学的是莫里哀。”
自称“粗俗”的宁浩,最不喜欢的是千篇一律的东西,所以他的邮箱是“讨厌北京”的全拼也不足为奇,因为“大都市都差不多,走到哪儿都是石家庄”。 控制派:只做导演该做的
当被问到,是否《石头》的成功,规避了宁浩拍片的更多阻力时,出乎意料,宁浩说:“我一直就没觉得拍片、找投资是阻力。没人给我投资拍电影,这太正常了,凭什么人家拿几百万给我拍电影?我很少出去谈投资方,很少把时间拿出去
经历那些挫折。我是个导演,不是制片人,我只做导演该做的事。” 宁浩说,对于投资,他的办法是等待。“就像每年卖车的都去车展一样,我参加每年香港的广交会,支个摊卖剧本。拍第一部片子《香火》时,我谁都不认识,自己投资了十几万,是我之前拍MV和电视剧赚的钱。后来,有人看了《香火》,给我投资拍《绿草地》,刘德华也是看了《绿草地》才投资拍的《石头》。”
当事业像个雪球滚起来的时候,宁浩说,他愿意把可控制的东西都放在自己身上。“这样的坏处就是事无巨细。可我就是个事无巨细的人。”所以宁浩说自己不适合做领导,更适合做个手艺人。
坚守派:能不能打出油 要看挖井有多深
采访将近尾声,当被问到是什么力量,推动着宁浩从山西一路走到北京,又在世界面前发出了更大的声音时,宁浩想了想:“最大的推动力,可能还是表达欲。我有话说,喜欢和人交流。但交流必须要找一个媒介,所以从最早的画画到现在的拍片,都是和表达有关的工作。
” 宁浩很感谢北师大的那个成教培训班,但是说到现状又有些伤感:“现在那个学校不办了,对育人来说可惜了。可能有很多人,他需要的只是这个机会而已。教育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设立高门槛,给每个人机会,大家都能来学习。
” 但为什么“在得到机会的很多人中,只有宁浩能脱颖而出?”“坚持很重要。人所有的成本就是时间。就跟打井一样,挖得浅,就只能挖一堆坑,连棵树都种不成。但只要你认准了去挖,就能挖出油来,挖不出油还能挖出煤,或者挖出水。
挖到多深就会有多大的价值体现。但打井之前也要先做测试。我当时想,坚持到30岁,如果还拍不出电影,那我就不拍了。可是30岁以前,我做到了。” 至于会不会有一天纯商业片拍腻了,尝试“作者电影”,宁浩说:“说白了我不是个诗人,我这片土地只能打这口井,挖不出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