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芷苓勘玉钏 观剧札记(一)看童芷苓《金玉奴》
注:这一系列文章带有较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敬请理解。如有不同意见,欢迎交流。 1979年1月21日,童芷苓、俞振飞、刘斌昆在上海人民剧场合作演出《金玉奴》,这是他们文革后首次重返舞台。电视台进行了录像,使今天我辈也有机会一睹前辈大家的风采。
现在舞台上上演的《金玉奴》基本上都按孙毓敏的路子走。孙毓敏经常强调荀派艺术的特点在于生活化,而她本人的表演却常常做得太夸张造作,是对生活化的误读。真真称得上自然流畅,体现出荀派艺术生活化的魅力的,我所见到的,晚年的童芷苓算一位。
早先不喜欢听童芷苓的唱,觉得太粗糙随便。近来却越来越为其自然大方叹服。她的演唱,大框架规矩朴实,而自能在细节上作别致而不别扭的修饰,找出俏头。
像“行船”一场“爹爹啊”的哭头,就较一般的拖长腔显得灵动。一般来说,文戏里最讨俏的便是大段解渴过瘾的唱,许多经典剧目也都是凭借其中脍炙人口的经典唱段,才广为人知。出于以上原因,很多演员在主要唱段上全力以赴,而对念白、表演不加重视,导致唱与念白、表演的脱节,使整出戏的节奏极不协调。
童芷苓对于一般的念白、做表总是丝毫不懈怠,而对于那些最易出彩的重头段落,又不矜才使气,刻意着力。前后衔接,水到渠成,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境界。
末场棒打,荀先生当年的处理是比较简洁凝练的。童芷苓认为自己功力不如老师,原样搬演收不到豹尾的效果,加了一些东西。至孙毓敏,进一步把戏抻长,使之成为一出能单独上演的折子戏,究其功过,我个人以为是个得不偿失的败笔。
没有了前面的铺垫,观众对金玉奴的遭遇引不起足够的同情,对莫稽的卑劣无耻没有足够的认识。在这种情况下,演员为了调动气氛,不得不加倍卖力,往往是加重了负面效果。
而演莫稽的小生演员处境尤其尴尬,因为这场戏基本上没有提供什么表演空间供他展示角色的丑恶嘴脸,而不展示又不称职,最后活生生地把全剧里最重要的反面人物变成了个活人道具。细节处理上,唱“丫鬟们准备下无情棒棍,等到来着力打不可留情”时,童芷苓走向两边,做仔细叮嘱状,很符合人物的身份、性格,而孙毓敏则用的是颐指气使的小姐派头,不禁让人怀疑金玉奴是否也和莫稽一样,是那种一旦富贵就变脸的人物。
后面二黄原板中,“推入江心”一句孙毓敏用大腔,而童芷苓则哽咽两声,一笔带过,表示不堪回首,更能打动人。
该段收尾时,童芷苓大致沿用荀先生的原词,是以弱女子的口吻控诉、求助,而孙毓敏之“再奔京城把冤伸”诸词句,则把金玉奴写得过分坚强而有反抗精神,言语中对林大人带威胁意味,更不合情理。
平心而论,我最初看孙毓敏所演《棒打》(似乎是其学生许翠演全部《金玉奴》,孙蹲底演此一折)时,也还是受到强烈感染。而前不久看孙的一位学生演这折,唯恐夸张造作程度不及乃师,所演金玉奴已无半点可爱、值得悲悯处,反而让人同情莫稽娶此悍妇,家宅不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