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原夏志清 陈平原:夏志清先生的“小说三史”

2017-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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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夏志清先生的"小说三史" 陈平原 闻说夏志清先生去世,心头猛然一惊.仿佛早有预感,今年一年,我在好几个公开场合谈夏先生的学术立场.方法及贡献--有专题课,有讲论会,也有学术研讨.平日里也喜欢月旦人物,或评说某部著作好坏,但从学术史角度评论某位学人,在我还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冥冥之中,竟有点"盖棺论定"的意味. 作为学者,夏志清先生最著名的著作无疑是<中国现代小说史>(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此书特色鲜明,功

夏志清先生的“小说三史” 陈平原 闻说夏志清先生去世,心头猛然一惊。仿佛早有预感,今年一年,我在好几个公开场合谈夏先生的学术立场、方法及贡献——有专题课,有讲论会,也有学术研讨。平日里也喜欢月旦人物,或评说某部著作好坏,但从学术史角度评论某位学人,在我还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冥冥之中,竟有点“盖棺论定”的意味。 作为学者,夏志清先生最著名的著作无疑是《中国现代小说史》(A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

此书特色鲜明,功绩显赫,常被中外学界及媒体挂在嘴上,自在情理之中。可在北大及港中大的课堂上,我都再三提醒学生们关注夏先生的另一部著作——《中国古典小说导论》(The Classic Chinese Novel : A Critical Introduction)。

1997年春夏间,应美中学术交流基金会的邀请,我偕同夏君赴美,在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做研究。因王德威教授的鼎力推荐,夏志清教授对“本家”夏晓虹及我非常热情,多次宴请,并出席我的学术演讲等。

在这几个月的请益及交流中,我谈及自家阅读《中国古典小说导论》的感受,让夏先生大为快意。与国内外众多古典小说专家的立场不同,我因此前撰写《中国散文小说史》(初版题为《中华文化通志•散文小说志》),深知以有限篇幅,言简意赅地谈论“中国小说”这个大题目,不是容易的事。

如此“大处着眼”,考的是作者的眼光、趣味及表达能力。

谈到得意处,夏先生慨然允诺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刊行此书中译本。只是日后因译者选择,以及如何协调已有译本,面临一些实际困难,此事未能如愿。 我的另一个建议,既基于公论,也不无私心。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开始进入晚清小说研究领域,读夏先生的《新小说的提倡者:严复与梁启超》、《<老残游记>新论》、《<玉梨魂>新论》等,深受启示。

我知道,夏先生还有若干谈论清代小说或清末民初小说的论文,只是散落在各种中英文的集子,若能集合起来,说不定能与“古典”与“现代”两本小说史“鼎足而三”。

对于如此建议,夏先生连说“深得我心”,只是有些篇章尚在酝酿中,不想就此打住。 此后几年,虽有几次与夏先生聚会或单独晤谈的机会,但眼看先生的崇拜者日多,且不时有精彩的访谈录问世,也曾谈及正在撰写关于《海上花列传》的论文,我也就不再催促,一心静候佳音了。

为何我如此看重这本拟议中的“中国近代小说史”呢?除了我对这一段文学史略有研究,深知其重要性,更因当下中外学者,很难再有兼及古今的,若再加上过渡时期的“近代小说”,那就更完美了。

很可惜,夏先生最终没能完成此书。但我相信,借助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刊行的《夏志清论中国文学》(C.

T. Hsia on Chinese Literature,2004),以及他的若干中文集子,选编一册以近代小说为中心的论文集,奉献给中国读者,还是可以做到的。若如是,则夏氏三史,将成为所有研究中国小说的学者都无法绕过去的丰碑。

比起及门弟子或多年老友来,我与夏先生的接触实在算不了什么。加上客居香港,资料不在手边,说话不太有力,只能从学术史的角度略为申说,以便为“绝顶聪明”且“童言无忌”的夏先生送行。 2013年12月31日于香港中文大学客舍 (初刊《明报》2014年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