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峰于向东 【大家讨论】于向东:国际关系专家没有一流头脑 整天开会 不好好做学问
问:于老师,我觉得很奇怪,您以前不是也对国际关系感兴趣吗?现在为何有变化?
答:上海世界观察研究院一开始的确是在做国际关系研究,但后来我发现这个学科没有前途,对我帮助不大。因此,我在09年,就不再做国际关系研究了。主要原因是,这个学科对中国没有帮助,现在中国面临着全球化挑战,这个学科无法为我们提供足够的知识,包括美国那些非常成熟的国际关系学理论都是不够的。
过去我在上海,曾经找了一批国际关系学者,想合作。后来发现他们水平都不行,因此不做了。我与他们合作,意义不大,他们那种开会的风格我也不喜欢,以后不去了。后来是找的都是思想史的人,或者做法学、历史学的人。我希望你们多读书,多读好书。
问:您怎么看您的教育设计,与传统国际关系教育之间的差别?我们与主流学校的国际关系,有什么差别?
于向东:我领导你们的教学,是希望学生出来以后,第一个做到的是不要很傻气。我看过你们学长写过的一些东西,很肤浅,没有知识深度也没有思考深度,所以说国际关系那种教学体系大有问题,因此我决定推动改革。我希望你们出来以后,应该是一个有见识的人,有自己的看法,不要浅显、人云亦云。
眼下这几年,你们获得见识的主要方法是读书,因为你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参加社会实践。你们即使参加一些所谓的社会实践,也都谈不上是有什么实践,获得不了什么社会见识,最多就是增加点见闻而已,见闻你们每天都会有。
人获得见识不仅是通过实践,通过读书、通过思考也可以获得见识。通过这三种方式获得的见识之间,不存在谁高谁低的问题,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的安排和兴趣。
问:具体什么叫做“肤浅”?为何国际关系学生和老师显得容易“肤浅”?怎么读书、怎么读经典,才能改变您说的“肤浅”与“傻气”?
于向东:老师和你们一起读,告诉你们讲的是什么。他告诉了几次以后,可能新的书他就不需要再带着你读了,你自己也能读。这些书的内容其实都很简单,过去的世界是很纯净的,没有今天我们想象得那么复杂;人们想事情也很简单,他们把问题的本质提出来了。
为什么说看问题要看本质?因为有太多的假象盖在上面,可是过去,在《理想国》时代,甚至马克思时代,没有那么多现象,本质是直接裸露的,这就是读过去经典著作的好处。但是我们已经不习惯于这样的思维了,我们已习惯于在烟雾重重中看书,所以说我们读完后不知道(书中)说了什么,因为脑中放了太多的东西。
问:您如何评价您一年来的教学方针?
于向东:局面打开了,但还不够满意,有的学生不满意,有的老师也不满意,我们可能还要两三年才能做到基本令人满意。
学生们访谈:我们是来这里学国际关系的,但根据我的统计,除了马列课与英语之外,我们有80%的课程是与国际关系基本无关的,都是思想史的课程,甚至在第一年我们根本没学到什么国际关系知识,这样做是不是会对学生造成一定的影响?
于向东:肯定会造成影响,我希望的就是造成影响。我说了,只有多读书,才能改变肤浅与傻气。
我之前曾经多次讲到,学生们不要浪费精力去讨论主课课程怎样设置这样的问题。这不是你们的能力和阅历可以讨论的,也无助于你们的学习。为什么设置这样的课程,读这样的课程有什么意义?只有当你结束学业时,你可能懂得;也可能在你今后的职业生涯的某个时刻,你终于懂得了;也可能你终其一生,也未懂得。学生们不要妄自尊大,以为你听上两节课,就可以发议论说课程没有用。老老实实照课程设置安排学习就是了。
学生们访谈:我们的多数课程与国际关系专业没有什么关系,这种安排合理吗?好像有的同学不是很认同这种做法。
于向东:学生们不能也应当提出某某老师如何上课这样的意见来,提了也没有用。学生们没有这个权利,学生不能要求老师如何如何做。我院实行“教师本位制”。即授课老师决定如何讲课。判定老师是否适合这门课的权利在本院的专门机构,学生没有这个权利。授课老师不必顾虑学生的意见。看看中外教育名家,什么风格的都有。只有学生们去想法适应老师的讲课风格,没有倒过来的。老师事事听学生的,会毁了这个老师。
问:国际关系是实践性很强的学科,要理论联系实际,而且需要研究上的训练。如果80%的课程都是思想史,而不是国际关系,会不会偏离原来的教学目标?
于向东:学生们不用对这个问题费心。理论与实际的确有联系,老师知道这个关系,也可能不知道这个关系,这些都不是课程必须有的内容。老师愿讲,愿讨论,那你就一起讨论,老师不愿讲这些关系,那你就悄悄闭嘴。你可以自己捉摸,与同学讨论,但不可以要求老师一定如此。
以大部分课程内容而言,这种联系实际都是一派胡言。你们会有机会,看到这种联系的,那主要是在课堂之外的活动中,如科研课题、社会调查、学术讨论等等。你在这些活动中,在多大的程度上领悟到这种联系,还得看你在课堂的纯粹的学习功夫到什么程度。
问:您如何评价您的教育方针,与传统国际关系教育的区别?其他学校的国际关系教育重视什么,我们学校重视什么?
于向东:我之所以改革传统教育,实在是出于对眼下这光怪陆离的教育体制的无奈与愤恨。同学们似乎适应了旧的国际关系教育模式,从你们的意见看出,你们的头脑中已有很多的有害观念。我希望较快地清除这些有害观念。经过两年的“纯粹学习”,你们也可能会有一个饱满的精神。这个,就是我们希望达成的目标。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尽最大努力给你们提供知识与指导,让你们受到启发。
问:根据您的经验,有没有学习国际关系的窍门?如何从老师那里有效地获得知识?
于向东:你们任课老师(会)跟你们讲,这确实要从任课老师那里学到东西,但这也需要很强的能力,因为不是每个老师都能言善辩,也不是每个老师都是天生的教师。本科生期间学得好坏取决于老师,研究生学得好坏取决于学生本人。
到了博士生,老师基本不上课,就在家里头吃着饭跟你聊几句。有些很优秀的学生不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我看过你们以前提过的一些问题,你们有些人太注重方法,总认为学习存在着某种最佳路线。没有的,学习(方法)只有一个,读书。
问:现在很多人都想,一上来就问老师“你有什么经验”“你有什么技巧可以告诉我们”,就是说在提问题之前还是得自己先读。
于向东:对啊。如果你们不能够事先对于要提的问题本身进行思考,就学不到东西。但是这需要什么?你怎么才能思考你要提的问题?我在你们这个年龄的时候,我们给任何人提问题之前我们都会想过,我们以我们的问题真正把回答者难住而感到自豪。
对任何一个问题,你读足够多的资料,你自己会感觉到那个坎的存在。读上五六本,你就会感觉到那个坎,这时候你自己都会知道,要过那个坎;再读三本,你就过这个坎了。当(跨)过那个坎的时候,这个主题就被你消化了,你会感觉到,你的知识才真正上一个格。
问:那您是不是可以具体讲一下,我们未来会有什么改变?或者说对我们有什么期望?
于向东:你们要知道,在毕业之前,你们获得见识的主要方法是通过读书,所以我们还是希望你们专心致志于通过读书来获得知识和见识,而不是去想其他方式。以你们的年龄,把你们丢在任何一个社会实践过程中去,你们获得不了什么东西,因为这个社会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我们的社会是一个多孔化结构,你一(被)扔进去就会渗进去,你可以参与到很多很多活动;现在的社会是个致密结构,你一进去,看你(好像)是附着在上面,实际你是附着在表面上,你进不去的。
所以你们的时代不是一个好时代,确实如此。因此需要你们的思想用读书来穿透这个致密的结构,你们才能进去。对一个有见识的人来讲,所谓社会实践有半年就足够了,就一下子可以获得很多见识。眼下对于你们最重要的,还是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