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滑稽戏泰斗杨华生逝世 享年95岁

昨日清晨,上海滑稽戏泰斗杨华生先生因病逝世,享年95岁。在近70年的舞台生涯中,杨华生演出的滑稽戏和独脚戏作品近百个,被誉为上海滑稽界“四大天王”之一,他在《七十二家房客》、《宁波空城计》、《糊涂爹娘》、《苏州两公差》等中的精彩演出,至今让老上海津津乐道。

杨华生

滑稽戏泰斗,2012年5月24日在上海去世,95岁

没有灵堂、没有鲜花,曾经在舞台上给予观众无数笑声的杨华生,静静地躺在曙光医院的病床上。在曙光医院的7楼住了整整十年,一代滑稽泰斗因为身体衰竭,昨天早上8点45分离开了人世。医院的病房前挤满了病友,很多都是他曾经的观众,大家都抱着看最后一眼的想法,过来送送故人。

95岁的杨华生和90岁的胞妹绿杨是当今滑稽界硕果仅存的两位老一辈艺术家。而获悉杨华生过世的消息,一直在家养病的绿杨悲伤哽咽得说不出话。丧失至亲的同时,滑稽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老人,身影难免孤单。

无论是作为上海曲艺家协会主席,还是杨华生所在的上海人民滑稽剧团团长,王汝刚都有太多要打点的事情。在医院里忙碌了一上午,王汝刚无暇说太多话。他告诉早报记者,从85岁开始,杨华生就常住在曙光医院,半个月前,因为肺部感染开始吐血,前几天就已病危,但走的时候,杨老师并没有什么痛苦。

回忆起这位他走上滑稽艺术的领路人时,王汝刚一直说,杨华生是个目光长远的聪明人,也是个居安思危的艺术家。当年,王汝刚当上了上海人民滑稽剧团的团长,身为名誉团长的杨华生说了一句“不要让滑稽灭在你们这一代”——这句话,始终记在王汝刚心中。

对于更多普通观众而言,杨华生是《七十二家房客》中那个刁诈、凶狠的反动警察“三六九”、是《苏州两公差》中那个侠骨柔肠、足智多谋的公差张超,也是《糊涂爹娘》中那个“妻管严”的糊涂丈夫孙平。每一个人物都栩栩如生,让人捧腹。

在将近70年的舞台生涯中,杨华生演出的滑稽戏和独脚戏作品近百个,与张樵侬、笑嘻嘻、沈一乐并称上海滑稽界的“四大天王”,在滑稽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杨华生生于1918年,原名杨宝康,原籍是浙江绍兴。杨华生自小家境贫困,但从小就对京剧痴迷,12岁时,就和同弄堂的京剧票友结成搭档,到学校和弄堂里演出。13岁那年,大上海华光新剧社招练习生,杨宝康改名为杨华生,成为一个实习演员。在剧团,杨华生同时接触到了滑稽名家,渐渐对滑稽戏产生了浓厚兴趣,此后便拜滑稽名家鲍乐乐为师,从此走上了滑稽戏演员的道路。

1937年,杨华生与张樵侬搭档唱独脚戏,并投身抗战,参加了周恩来直接领导的抗敌演剧第五队,辗转在东战场从事抗日宣传演出,直到1947年才重返上海。回到上海的杨华生依旧专注于文艺抗战,更曾当面以作品讽刺显赫权贵,得到了田汉、郭沫若大加赞赏。当年春节开始,上海“维纳斯舞台”出现一档由杨华生与张樵侬谦称是“乡下滑稽”的表演,新颖的节目内容和表演形式深受观众欢迎。

到了1949年,杨华生、张樵侬、笑嘻嘻与沈一乐在广播电台推出了“四友读唱”,从此有了“四大天王”的称号。1950年,杨华生开始担任合作滑稽剧团团长。1952年组建上海大公滑稽剧团,8年后,“四大天王”联手创作了轰动一时的《七十二家房客》,成为滑稽史上永难磨灭的经典。

“文革”十年,杨华生作为“牛鬼蛇神”被关进了牛棚。直到1979年,才重返舞台,参加上海市人民滑稽剧团。也就是在那一年,杨华生结识了王汝刚,并把他正式带入了滑稽界。

回忆起那段往事,王汝刚说,当年,他还是一个厂医,因为喜爱滑稽,经常参加演出。那段时间,他天天看见一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人来看他们演出,从不缺席,后来才知道,那是当时还戴着“反革命”帽子的杨华生来看演出。之后,杨华生力荐王汝刚出演《七十二家房客》中的小皮匠一角,并邀请他加入重新恢复的人民滑稽剧团。王汝刚出身书香门第,父亲一开始极力反对,但杨华生和笑嘻嘻两位滑稽艺术家亲自登门,和王汝刚的父亲促膝长谈,最终成就了王汝刚和滑稽艺术的情缘,从此由业余的“小无锡”走上了专业的滑稽表演艺术之路。

“当年他把我领进这个行当,这三十年来可以说处处提携。”王汝刚依然感念当年的这段因缘。而剧团的很多演员都曾受到过杨华生的指点。如今已经是上海人民滑稽剧团副团长的滑稽名家毛猛达,在演出《七十二家房客》时正是“接班”杨华生的“三六九”,当时已经80多岁高龄的杨华生,就手把手地教他。毛猛达回忆,从旧社会的人怎么穿衣服怎么走路到怎么看人,杨老师都会一一指点,并且教导他演戏一定要稳。不过,杨华生演“三六九”的一个绝技至今没有演员继承,那就是“耍帽子”的绝活,当年,杨华生正是从戏曲演员那里学来了这个脑袋不动帽子动的绝技。

在杨华生为数不多的入室弟子中,王明道、吴素秋这两位沪剧演员却是他的徒弟。王明道在得知老师去世后,颇感悲伤,他回忆说,“虽然我是唱沪剧的,但杨老师却一直提携我。杨老师80岁的时候,电视台给他搞专题节目。那么多演员,他却点名让我这个沪剧演员与他合作独脚戏《戏曲杂谈》,让我很是感激。” 

杨华生的最后十年一直在病房度过,生活难免寂寥。但他的学生都说,杨老师热爱生活,最喜欢唱京剧,唱麒派(由一代宗师周信芳创建的麒派是中国南派老生的重要流派)更是得到了周少麟等专业人士的肯定。关门弟子杨一笑这些年常常来看望老师,他说:“杨老师近些年已经要靠营养针来维持。但即使身体虚弱,他还是爱看电视上的滑稽和京剧演出,清醒的时候还会给我们唱戏,100多句的唱段唱得一句不漏,不得不让我们佩服。” 

2009年,杨华生当选文化部评定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独脚戏”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每次,剧团领导去医院探望他,并委派专人及电视台对他进行采访,抢救保护珍贵的独脚戏艺术史料、拍摄专题影像资料时,杨华生始终会嘱咐,要继承好传统独脚戏的精华,融会贯通,开拓创新。

13岁从艺的杨华生是滑稽界公认的在老一辈艺术家中从艺最早、唱得最好的一个,无论南腔北调都能被他唱得韵味十足。不仅如此,他的“说学做唱”非常全面,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演风格。独脚戏代表作就有《滑稽空城计》、《戏曲杂谈》、《小菜场》、《不怕鬼》、《扬州五更相思》、《普通话与方言》、《假内行》、《跑龙套》、《万宝全书》等。

2010年,当时92岁的杨华生获得“曲艺牡丹终身成就奖”。当拿到奖杯、奖状和奖金时,他激动地说:“这奖杯真重,这奖金真多。”接过奖状的时候,杨华生摸着精美的奖状,将上面的贺词念了一遍又一遍,意犹未尽的他甚至提议:“要不要我唱给你们听?”

熟悉杨华生的人都说,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日常生活中,杨华生会自己修理家电、扩印照片、做皮鞋等。在艺术上的造诣更是让人叹服。晚年的时候,“小滑稽”王汝刚和“小小滑稽”周立波(微博)等小辈开始涌现,杨华生还会时常感慨:“出道我们早,运道你们好。”一生心系滑稽的杨华生,始终未曾放弃对舞台和艺术的眷恋。文/潘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