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昌衡为何要杀赵尔丰 金盛乾扇庄47众乱兵趁乱打启发尹昌衡捕杀赵尔丰

首先遭殃的是大清银行、濬川源银行、通商惠工银行、铁道银行等几家具有规模的金融机构,以及日升昌、金盛源、天顺祥、宝丰隆、百川通等几十家钱庄、票号、金号。

接着遭殃的是由陆军守卫的藩库、由盐务巡防营守卫的盐库这两个为军政府赖以存在的旧式金库。

再接着遭殃的是东大街、劝业场、暑袜街、总府街等十几条繁华街道的商家。最后扩展到寻常街道的小商铺、僻静街道的大公馆、大宅院、殷实百姓家。

损失最惨重的是藩库和盐库。守卫的兵士被队官和几个头目的花言巧语说动了心,铁闸式的库门一打开,漆黑的眼珠子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原有的一点畏怯和犹豫早飞到九霄云外。这里不是整封的银元而是一堆堆成锭的银子。兵士们只恨军装上口袋太少太小,只恨没准备个大口袋。兵士们最大限度地满足了自己的欲壑后,也默许挤在门口看得眼里冒火、口角垂涎的藩库差役也拿一些。

等到乱兵、差役满足后,消息传开了。一伙游手好闲、掌红吃黑、天不怕地不怕的流痞,像逐臭的苍蝇成群结队地涌了进来,大声拿着言语:“沿山打猎,见者有份!弟兄们发财够了,我们也沾光沾光!”一面不由分说动起手来。跟随而来的,是数不清的百姓,先是胆子大的,后来不只是男的,也有女的;不只是年轻的,也有老人、半大孩子;连久病在床的老人也爬了出来……

陆军队官和头目的初意只想自己捞一把,没有想到闸门一打开,要想关闭已是不可能,眼看事情闹大了,便趁乱溜了。捞够了的乱兵和差役也趁乱溜走。整个藩库和盐库就这样被洗劫一空。这一天,成都四门随时都看得到抢够了的乱兵扛着大小包袱出城,有的脱了军装扮成普通百姓,有的不但没脱军装,还公然用枪挑着包袱。

很多年后,成都周边地方还流传着一句顺口溜:“不照不照两不照,隔年生个胖老幺。”说的就是这些抢劫的乱兵回乡娶妻生子当员外的事。

刘金盛听到这里,连连摇头说:“硬是有恁么乱!我还一直不敢相信呢!你再把尹昌衡杀赵尔丰的事说说嘛。”

张耀祖说,兵变那天,尹昌衡急脱身出城,快马驰往凤凰山第六十三标军营,带领部分陆军和陆军小学堂的学生平息了哗变,保住了军政府。

尹昌衡字硕权,彭县人。因其身材异常高大,人称“尹长子”。光绪二十八年尹昌衡入四川武备学堂,毕业后保送日本留学。去年,年仅二十六岁的他回川任编译局总办、教练处会办、陆军小学堂总办(相当于校长)等职。四川大汉军政府成立,他任军政部长。兵变那天,尹昌衡带领陆军和陆军小学堂学生平息了哗变,保住了军政府,威信一下提得很高。军政府、各界会议一致推举他为军政府都督。

大汉军政府面临诸多困难,最使他担心的,是赵尔丰手里还掌握着三千多巡防兵的军权,这对岌岌可危的军政府是个致命的威胁。冬月初二这天是尹昌衡大婚的日子。尹昌衡只身来到总督衙门,邀请赵尔丰参加他的婚宴,并假意与赵尔丰密盟:如果最后军政府胜了,他确保赵尔丰的身家安全;如果军政府败了,要赵尔丰确保他的身家安全。已是惊弓之鸟的赵尔丰如获救命稻草,信以为真。

晚上,尹昌衡大摆婚宴,宾客盈门。赵尔丰的儿子奉父命参加了婚宴,亲眼见尹昌衡喝得酩酊大醉。到半夜,尹昌衡密命东门城楼上的炮兵,把炮口瞄准总督府,并派三千陆军三面包围总督衙门。陆军隔墙对巡防兵喊话:

“巡防兵弟兄们,你们已被三面包围了,城墙上的大炮已瞄准总督衙门。我们只抓赵尔丰一人,绝不为难巡防兵弟兄们。军政府网开一面,不愿作赵尔丰殉葬品的,从下莲池撤退,明天到军政府投到。愿留下的,从新编队;想回家的发给路费……”

这一通喊话,巡防兵军心完全瓦解。赵尔丰房间里,小妾帮他穿上衣服,刚点上灯,老妻及两个儿子都进来了。夜深人静,围墙外的喊话听得真切,院子里似乎有动静。

“卫兵,叫田总管来! ”赵尔丰发着高烧,声音嘶哑。

“没人了,早溜了! ”儿子说。

老妻抽泣着说:“军政府派人把督府围住了,撒进大量传单,弄得人心惶惶……”说着把一张传单递给赵尔丰。他接过来在昏暗灯光下略看一眼便扔下。

院子里动静越来越大,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如决堤洪水涌向下莲池。“洪水”涌过,院中沉寂,偌大的总督府静得吓人。他晓得三千多巡防兵全部逃走,心里不禁涌起无尽的悲哀。这三千多巡防兵,是他精心挑选培训、苦心拢络的,已跟随他转战多年。他视他们为值得信赖、可托付身家性命的子弟兵,可如今一阵喊话便成鸟兽散。

“我命休矣!”赵尔丰长叹一声。急令儿子带上老妻、小妾去东北投靠他二伯赵尔巽。

“ 我们不能丢下你!”亲人们失声痛哭,不愿离去。

“再不走就全都完了!”赵尔丰急得直跺脚。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老妻和小妾生死相随的坚定目光,就不再勉强她们,紧逼两个儿子快走。小妾是从藏区带出来的藏族姑娘,她冷静沉着,早已手脚麻利地为他两弟兄打点好包袱,装了足够的盘缠。

“还不快走!”赵尔丰向与他跪别的儿子气急地跺着脚。看着两个儿子快步融进了黑夜,他才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老妻却失声痛哭起来。赵尔丰吹灭蜡烛,说军政府是冲他来的,劝老妻小妾快离开,不要作无谓牺牲。小妾死不肯走,她拥着赵尔丰说:

“大帅,我生是大帅的人,死是大帅的鬼。我要与大帅生死相随。”小妾的一番真心表白,使铁石心肠的赵屠户忍不住啜泣声。

死一样的寂静过后,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越近,脚步声越轻微、警惕。小妾敏捷地闪身躲在立柜旁并迅速抽枪在手。突然咚的一声,门被踢开了,一个黑影闪进来。小妾一抬手腕,砰!黑影应声倒下。

砰砰砰……窗口连响几枪,小妾也应声倒地。

陆军敢死队员蜂拥而上擒住赵尔丰。众士兵高擎赵尔丰于头顶,飞奔至皇城,绑在都督府明远楼下柱子上。擒获赵尔丰的消息大快人心,不胫而走。天明,军政府前广场已聚集了数千民众。垂头丧气的赵尔丰大概还想着昨天与尹昌衡的密盟,问尹昌衡:“能让赵某活否?”

尹昌衡站在高处历数赵尔丰十大罪状。

赵尔丰瞪眼跺脚怒吼道:“尹娃娃!你为啥不提老子在川边七年,宵衣旰食,推行改土归流,兴实业、办教育、发展康藏经济文化?你为啥不提老子枪林弹雨、身先士卒、爬冰卧雪、历尽艰辛,为国开边千里的功绩?要不是我赵某,大清版图早缺一角矣!……”

尹昌衡对民众大声说:“现在以生杀赵尔丰之权付诸君,请诸尹决定吧!”

“杀!杀!杀!……”广场上喊杀声震天。

赵尔丰知道自己今天死定了。他,一个老吏,宦海沉浮几十年,也曾枪林弹雨,在川藏平定叛乱,为国拓土开疆,什么复杂的事没经历过?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今天竟栽在一个初出茅庐、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手里。他心有不甘,向尹昌衡怒吼道:

“尹娃娃!你言而无信,装了老子的桶子(装桶子:蒙骗)!”

早已作好准备的宰把手上前,刀光一闪,鲜血四溅,赵尔丰身首异处。宰把手捧起赵尔丰血淋淋的头,让民众观看。广场上欢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