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沫儿子 儿子老鬼写母亲杨沫:一个真实的人活得更长久
小说《青春之歌》及其改编的电影都是红色经典。
说真话难,说父母的真话就更难。
红色经典《青春之歌》曾经影响了一代人,而作者杨沫上世纪80年代曾表示晚年想写一部卢梭式的回忆录。可是因为年迈体衰,杨沫的愿望没有实现。
儿子老鬼希望尽量客观地把母亲的一生记录下来,尽可能大胆地再现出一个真实的、并非完美的杨沫。他认为一个真实的杨沫,比虚假的杨沫能更久远地活在人们心中。
《母亲杨沫》头版发行后,受到了评论界及各方的好评,但也有人说这是借写母亲的隐私来吸引读者。对此,老鬼回应道:“作为孩子,最了解的是家里发生的事,所以本书有些家庭方面的内容。其次,既是名人、公众人物,民众就有权知道你的私生活。因此,为了写出一个尽可能真实的、不走样的母亲就必须要写母亲的家庭生活、情感生活,否则这个母亲就不完整、不真实。”
评论家王干说:“杨沫有许多的象征性,是一个现代性符号。《我的母亲杨沫》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一刀切开了中国伦理和传统文化遮蔽起来的问题,这就是如何看待长辈。老鬼是以魔鬼的视角看到了人性的复杂性,用第三只眼看待母子亲情,非常有冲击力,揭开了父辈的伤痕,刺痛了父辈。
终结“不爱的遗传”
本报记者:看后记介绍这次的出版做了很大修改,包括订正了第一版的文图差错、增加了文字,除此之外您说您写作的心情也和那时不一样了,您能介绍一下您第一版写作是出于什么原因、事隔数年您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修改旧作?
老鬼:早在2003年,我就想在母亲去世10周年时干点什么。她生前曾表示希望把一个有关她的文章的评论结集出版。我为此找过北京出版社,母亲的好友在这里当领导,但被婉言谢绝。因为这种文学评论集除了专业人士看,广大读者不会买,没有市场。我不想再求人,决定自己给母亲写本书。把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介绍一二。我自然怀有私心,希望母亲晚一些被世人遗忘。因为任何伟大人物都是一个时代的产物,随着时代的流逝,这些人物都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何况母亲呢。她不是莎士比亚,作品和名字不可能千古流传。母亲才去世10年,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杨沫是谁了。我只能试图通过写这本书,让她晚一些被淡出社会。这就是我写母亲的最初目的。
2005年夏头版发行后,发现初版有很多编辑错误,与出版商不欢而散。因为合同为5年,就想等5年后再版时,把这些缺陷统统改正过来。2010年,母亲去世15周年前即开始着手再版的修改。其间,我数次去当年十分区所在地,找到了掩护过母亲的堡垒户后代,还找到了父亲为一位年轻烈士写的小传及许晴烈士、仓夷烈士和关露的照片。
这次再版,除了修正错误外,最主要的是增加了一些内容。自己写作的心情更加平和。写头版时,回想起过去一幕幕母子间的不愉快,心情沉重,经常含泪,把母亲负面的部分说得很充分,对晚年母亲帮我的那一面没顾上多说。其实母亲高兴时也是有母爱的,特别到了晚年,返璞归真,给了我很多支援和关爱。这次再版,增加这方面的介绍。此外还补充了于洋及崔嵬的女儿崔敏谈电影《青春之歌》的一些情况;补充了母亲与一些朋友如吕果、舒丽珍等多年的友谊;补充了对母亲捐献版权行为的更理性的分析和反思。
由于旧版本还在市面上大面积流行,原先答应2010年出的出版社变卦了,才拖到今年母亲去世16周年再版。对同心出版社的勇气魄力和远见深表感谢。
问:座谈会上,评论家们从文学、史学、社会学、美学的角度给以了高度评价,我觉得也是一个很好的心理学案例。您觉得呢?是不是感到写作的过程是一个漫长的治疗内心创伤的过程?
老鬼:没有感觉写这本书是在治疗内心创伤。我写它只不过是把憋抑在胸的情绪发泄出来。当然我也曾请教过一些儿童心理学家,试图了解母亲不喜欢小孩的原因。我认为母性因人而异,有强有弱。每人因为遗传,因为生长环境,因为身体健康状况不同而不同。比如,一个危重病人终日在痛苦中挣扎,是无暇过问孩子的。
问:您在书中说“不爱是可以遗传的”,您在书中分析了母亲因为童年的失爱,对自己的孩子都显得很无情。您觉得要怎么终结这种“不爱的遗传”呢?冒昧地问一下,您和孩子的关系怎么样?
老鬼:在缺少亲情的家庭中生长出的孩子都比较自我,不会爱别人。因为他需要将主要精力放在自我照顾,自我保护,自我奋斗上,无暇其他。要终结这种遗传,关键是母亲养小孩一定要自己亲自带,不能交给别人抚养,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行。不要因为工作繁忙、照看婴儿辛苦而放弃了喂养孩子的天职。只有亲自抚育孩子、照顾孩子才会对孩子有感情,有深厚的爱,否则母爱肯定欠缺,肯定要产生隔膜,或许是终生的隔膜。母亲杨沫的妈妈不管她,母亲等于是保姆带大的,她对她的妈妈自然没有感情。我有了儿子之后,自然不想让儿子遭受我小时候的对待,对他也算可以。淘气时打过屁股,但从舍不得打脸。与儿子的关系比那时父母跟我的关系要好。但我也有母亲的遗传,为写书不顾孩子,所以算不上好父亲。
问:网络上有一个很火的小组叫做“父母皆祸害”,数千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控诉父母对自己的精神、肉体的摧残,而大部分人的父母就是您这个年纪。做儿女的认为父母祸害他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疏离、冷漠、暴力,一种是控制,对儿女的经济、婚姻、工作都过于密切的干涉。有趣的是另一个针锋相对的小组叫做“反父母皆祸害”,说下一代一边啃老一边骂娘,简直是白眼儿狼。看您的书的时候,我不停地联想到网络上的这个现象,虽然只是一部分人,但是很能反映社会问题。我也感到您的这本书对有心的读者来说,能从阅读中观照自身,增进对我们的父辈的理解、对我们的文化基因的理解,也是和自己的历史和解的过程。您觉得呢?您会对那些控诉“父母皆祸害”的年轻人说什么?
老鬼:父母不是一贯正确,事事正确。他们也有错误的时候。应该允许不听他们错误的话。比如我写《血色黄昏》,父母就坚决反对,为此不惜跟我断绝来往。但实践证明,如果听了他们的话,世界上就永远不会有这本书了。所以对父母的话应该分析,不能盲目听从。父道尊严,家长至上的观念在我们的文化中根深蒂固,实在不好。父母与孩子是平等关系,不应该居高临下,一切唯父母的话是从。现在父母对孩子过分溺爱,无事不管,无事不操办,把孩子牢牢控制在自己爱的手心里很普遍,这与对孩子冷漠、粗暴、撒手不管同样令人受不了。恐怕也是导致年轻人控诉父母的主要原因。人的天性都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控制、被管制、被限制。做父母的应该明白要给孩子一定自由做主的空间,不要把自己的爱变成限制孩子自由的铁笼,那会引起孩子逆反。李峥嵘 F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