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朱国平 朱国平(苏州):农忙时节常回家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农历四月的"五一"长假,正是乡下人农活最忙的时候。我到老家看望叔叔婶婶,来的却不是时候。帮忙吧,手脚已经有点生疏,呆着呢,叔叔还要给我们做饭,增添麻烦。
于是,把买来的东西丢下,果断告辞。返程路上,却和陈小千不期而遇。他戴一顶草帽,推着一辆装满麦秸的拖车,靠路边走着,和我相向而来。我在他前面刹车,停下,摇下车窗,喊他的名字。他也看到了我,停稳拖车,走过来,热情地喊我"老师"。
陈小千是我三十年前的学生。那年,我教初三语文。他们这个班五十名同学,九人考取中专,十余人考取重点中学。当考上小中专的同学三年后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上重点高中的同学,都考入高校。
陈小千考入一所颇有名气的外语院校,学的是一个小语种。毕业后,分到京城的一家单位,经过近十年的拼搏,建立起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陈小千读大三或者大四的时候,也是在老家,我曾经遇到过他。
那次我到一个亲戚家出人情,在亲戚家门前的麦子地里,我看到几个一起割麦子的人里,有一个比较帅气的小伙子,弓着腰,很把式地割着麦子。我朝麦地里指指,对亲戚感叹道:现在还能安心在地里做活的年轻人不是很多了。
亲戚便向我介绍:这年轻人前几年出去上大学了,只要放假回来,就帮他爸爸妈妈下地干活。他说到在外上大学,我想到了家就住在附近的陈小千,一问,果然是他。那时是1990年代初期,大学生还是社会宠儿,上了大学后的孩子,有空闲、有心情下地干活的,实在寥寥。
因为此次的偶然发现,我对陈小千刮目相看。 有汽车子经过,陈小千把拖车朝路边推推。他告诉我,他爸爸妈妈都年纪大了,让他们不要种地,跟他去北京定居,但任怎样动员,他们都不肯,说做做活,反而自在。
没办法,只好乘着假期,回家帮帮他们。他昨晚上火车,正好睡觉,早晨到家就开始干活。我问他几个人回来的,什么时候走,叫他安排个时间,我请他吃饭。
他说:"都回来的;家属在家里边陪孩子,边和老娘一起做饭。"他停了停,朝我摆摆手:"老师,你走吧,这次没时间了,我帮助爸爸妈妈收完麦子,就要赶回去——等你再去北京,一定得弥补一下,我要好好陪老师玩玩"。
呵呵,他说的弥补,是指我今年春天在北京的事儿。四月中旬,我和弟弟弋一起到北京看望我的弟弟、他的哥哥。晚上,我和弋弟弟一起住在宾馆,弋提起他的初中同学陈小千。
我想起一次在老家参加他们几个同学相聚,小千曾留电话给我,嘱我来京一定要和他联系。于是,我查到了他的号码,打了过去。小千接到电话,非常高兴,说他明天上午有事儿,下午开车来接我们去他那里。
我说不用来接了,我们上午出去转转,然后直接去。 翌日,我们从天安门经东长安街绕了一圈,来到了离央视那个地标性建筑不远的他所在的单位。他开会还没有结束,安排办公室的一个年轻女士把我们领到他的办公室喝茶。
散会之后,他回到办公室,和我们唠一些彼此关心的话题,然后,请我们在他单位附近的一家餐厅吃日本料理。席间,我叫他回老家时一定要和我联系,我要请他到我家里,品尝我的厨艺。弋弟弟说:"他呀,至少有二十年了,每年收、种的时候都要回家帮父母干活,我们几个同学,好多次请他吃饭,他都没空。
"陈小千说:"每年的‘五一’和‘十一’,也正是农忙的时候,我基本都要回家。
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田又舍不得丢,我只好回家帮帮——其实也是陪陪他们。" 吃好饭,我们在餐厅和陈小千告别。他说他明天休息,要开车带我们去几个景点玩,我不想费掉他难得的休息日,坚辞不要。可是,第二天一早,他仍然打来电话,要来带我们出去,我只好谎称我们已经准备提前返程。这,就使他觉得未能陪我们好好玩,所以"需要弥补"。
弋弟弟在席间说的陈小千每年农忙时都回家下地干活的话,我当时没太留意,当在老家遇到他在路边推拖车,再回想起目睹他在田里割麦子的情形,我的心里顿感一阵温润。许多人,一旦背上行囊离家,在陌生的地方打拼出自己的一方天地,便忘记走来的路,沉醉不知归处。
一曲《常回家看看》,唤醒多少人内心沉睡的亲情,点燃炽热的故土之恋。于是,回家成为一种时尚。但回家只是看看,至多也就是替父母捶捶背,唠唠嗑,帮帮厨。但陈小千回家,不仅是一种对于亲情的依恋和回报,更是一种执着,一种信念和情怀的坚守。这种人,因为记得自己由何处来,所以,一定能走向更远的世界。
![>画家孙平 孙平[原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https://pic.bilezu.com/upload/b/7e/b7e24914aa5bdbcb117be0d6f60dfdbc_thumb.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