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揭秘李宗仁回国内幕

说起徐淡庐,现在恐怕已很少有人知道了。其实徐淡庐也是一位早期的革命前辈,解放后在我国安全秘密战线上作出过重要贡献。由于在六七十年代他身陷牢狱和各种运动的冲击,使他在政治生活中难以大展身手,数十年的革命活动和成就也几乎被埋没。

徐淡庐,重庆市渝北区沙坪镇人。1935年在重庆参加抗日救亡运动,1938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以后他以经商和新闻记者为掩护,长期从事统战和情报工作,为新中国的建立作出了应有的贡献。解放后,受中央派遣,随军进入西藏,为西藏的和平解放和民族团结作出了卓越的成绩。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后,他先后担任过中共中央调查部办公室副主任、中共中央统战部办公室副主任、中共中央对台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等职。1964年至1965年底担任驻瑞士大使馆首席参赞。文革期间,他因在六十年代初曾向中央如实反映“三年自然害”,而受到迫害,蒙冤受屈在监狱中竟达七年之久。离休后曾担任国家安全部咨询委员会委员、曹聚仁研究会名誉会长。

徐淡庐曾于1957年至1959年数次陪同曹聚仁访问庐山、溪口和东北等地,是曹聚仁为两岸和平统一奔走来大陆访问时的重要历史见证人。在这里,笔者主要介绍一下他在驻瑞士大使馆担任首席参赞时,在周恩来与中央有关部门的领导下,为李宗仁从美国转道瑞士顺利回到祖国大陆时所作出的鲜为人知的重要贡献。

由于各种原因,徐淡庐作为李宗仁回国的重要历史见证人,至今仍未被广为人知。笔者根据徐先生生前提供的有关资料和谈话记录,整理成文,以供对研究李宗仁回国这一事件的人士参考。

李宗仁称回国后绝不出来

徐淡庐于1964年至1965年底,担任我国驻瑞士大使馆首席参赞,协助李清泉大使开展外交工作。当时正值李宗仁夫妇从美国到瑞士准备回到祖国的时候,李清泉大使按中共中央调查部的指示,委派徐淡庐和王尔康具体负责办理李宗仁夫妇经过巴基斯坦回国工作。

中共中央调查部(下简称部)于1965年15日发给李清泉大使急电称,李宗仁将于6月12日自美国纽约抵达瑞士苏黎士。10日后,国内将派程思远前往瑞士会见李宗仁。希徐淡庐或其他同志去见李宗仁,摸清李宗仁此行有何打算和要求,如他愿意回国,可表欢迎。

6月16日再次发电报给李清泉大使并使馆调查组,通知过去曾通过程思远转致李宗仁4点:“一、李宗仁如到欧洲后可返美国;二、李宗仁如返回祖国,看看后可再出去;三、可以住在欧洲;四、决心返回祖国。并告程思

远于6月17日出发赴瑞士。”部指示见到李宗仁可表示国内对他关心之意,他如提出要求可不表态,答以向国内反映。

1965年6月19日,徐淡庐与王尔康往苏黎士会见李宗仁,从下午2时谈至5时30分,约谈3个小时。于当天晚上10时,将会见李宗仁情

况报部:称李虽75岁,但精神尚佳,谈吐尤健,对祖国成就表示兴奋,对国家领导亦表崇敬。当李见到徐淡庐时,即连声说,惭愧惭愧。当徐淡庐重申国内当局对他行动的4条意见时,李宗仁特别对回国后再出来一条神态略显紧张,并连连表明既然回去了还出来干什么,决不再出来了,生怕国内对此产生不信任的想法。

6月20日,大使馆继续向部里报告徐淡庐与李宗仁谈话的详细经过。李宗仁于19日谈了他对美国的一些看法,他说美国当时学生运动闹得厉害,所谓自由、民主等,尤其当年在南京时,司徒雷登对他宣传的博爱之类都是欺人之谈,认为上当受骗,深表后悔。

他妄想实现中美之间和解也难实现。对美国同越南和谈是缓兵之计,对苏联修正主义领导对我国一切做法也表示不满。总而言之,他对美国的政策等感到失望。李提出决心回国,要求一、回国前在国外举行一次记者招待会,不愿象李铁峥那样“走私”回国,要求正大光明回国;二、请国内允许留在美国的国民党立法院立法委员吴尚鹰回国。

在这次报告中,还写了徐淡庐对李宗仁的初步印象:“李宗仁感到年事已高,政治主张实现无望,美帝对他又无足轻重,但又不甘心默默而终,故选择返回祖国一途。

李提出所谓正大光明回国,要求在国外举行记者招待会,意在趁机捞点政治资本,以便提高自己的身价。另一方面,李在言谈中也予人以比较坦率之感,表态主动明确,极少转弯抹角或有意摸我底牌的迹象。

6月23日,李宗仁的夫人郭德洁在美国将住宅卖掉后也来到瑞士苏黎士,准备同回祖国。徐淡庐说:“程思远于6月28日到达瑞士和李宗仁夫妇会合后,曾于7月9日后到我驻瑞士大使馆两三次,他主要反映了有关李宗仁夫妇一般的情况,其中重要的只有一个叫陈秀兰的女人从香港到苏黎士进行不可告人的活动,她正在寻找李的住处,要见他们,并称将特约另一位叫白瑞娟(白崇禧的堂妹,时任日本航空公司的会计)的由港赴美,途中经苏黎士停留,借旅游之名,共同往晤李宗仁夫妇。

程告知我们,李宗仁同陈、白两人均相遇,李闻知她们的活动略显紧张,表示愿意早日离开瑞士回国。1965年7月11日部发来特急电,主要内容三点:一、中央同意李宗仁夫妇和程思远经巴基斯坦回国;二、同意持原执照离开瑞士,另由使馆发给护照,到达巴基斯坦启用;三、李宗仁要求公开发表一项声明,待回国磋商后再办为好。

李宗仁等三人按预先的布置,于1965年7月13日从瑞士乘瑞士航空公司飞机自苏黎士起飞,经日内瓦、雅典、贝鲁特等地平安到达巴基斯坦卡拉奇机场,受到我驻巴基斯坦大使丁国钰的周密安排,并亲临机场将李宗仁夫妇和程思远接到大使馆住下。李等于7月18日上午在丁国钰大使陪同下,换持新中国护照乘巴基斯坦航空公司飞机飞回祖国的广州,稍事休息后于上午11时飞抵上海虹桥国际机场,受到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的热情迎接。”

徐淡庐还据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廖心文所写的回忆文章说“1965年2月3日,毛泽东在一份关于李宗仁的动态上批道:‘似应欢迎李宗仁回国,去年向美报提出问题,无关大局,不加批评,因他已自己认错了’。”

国民党计划打下李宗仁回大陆飞机

徐淡庐前不久查档案知,1965年7月11日中共中央调查部发给李清泉大使的特急电报是周恩来总理亲自批发的。徐淡庐谈到周恩来总理对李宗仁回国的重视时特别激动:“周恩来总理十分关心李宗仁回国,亲自作了周密安排,刚从访问非洲各国回到北京,不辞辛劳,立即处理李宗仁回国的具体各项事宜,尤其重视其旅途中的安全,据廖心文的文章写到:‘……就在这天(7月17日)深夜,已到上海迎候的周恩来接到情报,台湾方面已获悉李宗仁回国的消息,在缅甸边境某地区布置了截击机,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打下李宗仁的座机。

周恩来彻夜未眠,静候在电话机旁。当接到报告:李宗仁乘坐的飞机平安进入我国境内后,他才上床去休息。’据程思远所著《李宗仁先生晚年》写到:‘李先生所乘的瑞航机才离开弗雷加登机场一小时就有一位不速之客拿着白崇禧打到日内瓦的电报,匆匆来到苏黎士并指名交给李宗仁。

’从以上迹象表明,敌对势力特别是国民党反动派对李宗仁投向祖国的打算和部分行动,似有所察知,并频繁采取破坏、阻挠活动。

因此李清泉大使就在国内领导下不失时机地对李宗仁回国作了具体安排,最后得到中央同意李宗仁回国以及以后具体部署的指示后,真可谓万事具备,只等东风一到,李宗仁便按原计划顺利回到祖国的怀抱。”

徐淡庐曾告诉笔者,当他1965年底回国治病住到家中的当天晚上,时任中共中央调查部副部长的罗青长及朱汉明来看望我时,曾告诉我,对李宗仁回国,周恩来总理曾讲过瑞士大使馆搞得很快。这真是在十年浩劫前夕堪称难得的周恩来总理的一句之褒啊!我作为曾经参与此项工作的一分子,感到无比的自豪。

德高望重的徐淡庐先生作古已经多年,非常感谢徐老生前对我的无比信任与支持,得以了解那个时代那么多的机密内幕。出于对历史的负责,不揣浅陋,把相关材料与访谈整理成文,算是对徐老的深切缅怀!柳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