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儿女蒋庆泉 (泰兴)为了正义与和平——洪炉和英雄儿女王成原型蒋庆泉的传奇故事

【编者按】电影《英雄儿女》中"向我开炮"的英雄王成,其原型来自刚从北京回家乡探亲的原志愿军《战地》报记者、总参离休干部洪炉笔下。4月12日下午,记者采用访谈的形式,他讲述了电影《英雄儿女》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揭开王成原型之一的志愿军老战士蒋庆泉从"向我开炮"到不幸被俘及归国后隐居生活的有关真相。

【洪炉简介】洪炉,原姓郭,笔名卢弘,总参离休干部,现代作家、美术家、新闻工作者,1931年出生于虹桥蒋华,中共党员,1944年参加新四军,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等战争,长期从事军队宣传文化和新闻工作。现为北京新四军研究会理事、《炎黄春秋》主编。

上世纪60年代,一部名叫《英雄儿女》的电影在全国公映,电影当中,那个喊出"向我开炮"的英雄王成,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经典形象,也影响了几代人的价值观。

英雄王成到底有没有原型?特别是王成向战友高喊"向我开炮"这个震撼人心的场景有没有现实版?

"荧屏当中,那个光荣牺牲的王成的原型,其实今天依旧健在,他就是在朝鲜战场第一个喊出‘向我开炮’的志愿军战士蒋庆泉。"4月12日下午,记者专访了英雄王成原型来自于他的笔下,刚从北京回家乡探亲的总参离休干部洪炉,了解到电影《英雄儿女》幕后的一些珍闻。

记者:您是什么时候到朝鲜的?当时是什么情况?

洪炉:我们是1952年9月到朝鲜前线的,当年我是志愿军战地报记者,负责23军宣传工作,报道英雄人物。1953年1月,我们进入前线阵地,打的第一场战斗后来叫作"丁字山战斗"。

记者:"向我开炮"是怎么回事?

洪炉:"向我开炮"的战斗英雄,是在1953年4 月的石岘洞北山第三次战斗中出现的。第三次战斗上去160多人,本想占领这个阵地不下来了,但敌人拼命要把它夺回去。打到第三天160多人已剩下没几个了,最后就剩了蒋庆泉。

时年25岁的蒋庆泉,是67师201团2营的一个步话机员。他的任务是用步话机联系炮兵,告诉炮兵打什么位置。后来敌人攻上阵地,开始他喊"敌人离我50米、30米、20米、10米",后来敌人爬到他碉堡顶上。绝境中,他向步话机高喊:"向我碉堡顶上开炮!"

一直到这里,跟电影《英雄儿女》如出一辙。当时,部队以为他牺牲了。作为记者,我找到当时和蒋庆泉一直保持通话联络的陆洪坤、谷德泰等人,采写、整理蒋庆泉的英勇事迹。当时,我写的通讯标题是《顽强的声音——记步话机员蒋庆泉》。文稿中,我将"向我的碉堡开炮"简化成"向我开炮"。

蒋庆泉的事迹在部队正准备大势宣传时,谁知,后来美国提供的被俘志愿军名单里有蒋庆泉的名字,蒋庆泉就不能宣传,文章也不能到报上发了。但是,那句著名的"向我开炮",迅速在军中流传。

时间刚刚过去两个月,在第四次战斗中,出现了一个叫于树昌的,他知道蒋庆泉的事迹,所以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也学蒋庆泉高喊"向我开炮",但我方炮弹一落下,于树昌就牺牲了。因为过程基本上一样,我就把写蒋庆泉的文章拿出来,两篇通讯集中到于树昌一个人身上,那篇文章发表以后影响很大。

记者:发表在战地报上吗?

洪炉:发表在人民日报和青年报上。这篇文章发表时不是用的我的名字,是署的孙绍均名字。因为一直是孙绍均保持跟于树昌通讯联系,为强调真实性,文章就以孙绍均的第一人称口吻来写的。当时我们不讲署名权这种东西,后来这篇文章得奖,孙绍均自己都不知道。

于树昌的事迹被宣传出去了,还上了《英雄儿女》电影。但,我不后悔当初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英雄的事迹能够传播已感欣慰。

记者:英雄不是死了,怎又活着,还当了战俘?

洪炉:据蒋庆泉后来说,当时他拼命地高喊:"向我碉堡顶上开炮!"然而,他没能等到我军的炮火,却被敌人的弹片击中肚子,还有一块弹片"飞"进他的眼睛。他强忍着伤痛,在地上爬着、找着——他想找枪自杀。

枪还没找到,又一枚敌人的瓦斯弹击中暗堡。瞬间,他失去了知觉。当蒋庆泉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躺在美军的卡车里——他没死成,被运到汉城医院治疗,大约过了1个多月才能说话。由于他很倔强,又不接受美国人的感化,他被押解到战俘集中营,受尽折磨。

记者:蒋庆泉怎么归国,后来是个什么情况?

洪炉:作为美军战俘的蒋庆泉,直到 1953 年板门店停战协议签订后,才和6000多名志愿军归国战俘一起得以回国。归国后,他被送到归来人员管理处,每天的生活就是"认罪和检讨","不讲功,只讲过"。好在67师政治部为蒋庆泉提供了足够的支持,使他只受到党内警告处分,幸运地保留了党籍和军籍。

从管理处出来后,蒋庆泉在辽宁老家"隐居"了半个多世纪。他以务农为生,并和老家姑娘成亲,育有两男三女。

"文革"中,他又一次受到冲击。公社屋里都是批他的大字报,墙上是,绳子上挂着也是。面对人们的指责,蒋庆泉说:"我从不认为自己是王成、是英雄,但我也不是狗熊;我曾是俘虏,但我绝不是叛徒。"

直到 1981 年的一天,民政局和组织部来了两名同志,宣布取消他的党内处分。那一天,在朝鲜战场上一滴眼泪都没流过的蒋庆泉,大哭了一场。

记者:您是怎么找到他的,他的心结是如何解开的?

洪炉:从1964年《英雄儿女》在全国公映开始,我便尝试着用各种方式寻找蒋庆泉。我一直为蒋庆泉抱不平,他是活着的"王成",却因为被俘而被剥夺了所有的东西。但我只知道蒋庆泉的部队番号,对他老家的情况全然不知,23军没有保留他的资料。

2000 年,我撰写《关于王成原型》、《"向我开炮"的又一轶闻》、《呼唤"王成":"你在哪里?——向我开炮"英雄故事后面的故事》等文章,寻找从没见过面的蒋庆泉。2004年,在央视《电影传奇》节目中,我再次呼唤"王成",说"向我开炮"的原型叫蒋庆泉。直到2010年,在记者山旭的帮助下,终于找到蒋庆泉,并找到炮手陆洪坤和谷德泰。

看到几十年前的战友专程来看自己,听说当年23军的老战友们还在惦记着他,特别是党和政府为他落实了政策,蒋庆泉的心结才慢慢解开。但,蒋庆泉的生活依然平静,仍和过去一样住在老家,同老伴儿一起上集市卖鞋垫,照料院外种下的小葱和韭菜。

有人问蒋庆泉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选择沉默?他说:"银幕上的英雄王成牺牲了,而我还活着,我有过那段(被俘)经历,我不想给英雄抹黑。"

记者:还听说美国州长的故事,是怎么回事?

洪炉:两年前,我在家中接待了一位来自香港的朋友。聊天中,他无意间提到,他认识美国内华达州前州长迈克?奥卡拉汉。这位州长是一位残疾人,只有一条腿,残疾是在朝鲜战场上落下的。

1953 年,奥卡拉汉带领100多名美国士兵攻上了中国军队的阵地,发现只有一个小兵(于树昌)还活着,也没有武器。"按照战争的游戏规则",奥卡拉汉让大家不要打死他。围拢到跟前时,却发现他拿着步话机在喊。美军不知道他在喊什么,结果喊着喊着,炮弹来了,这个中国兵和几乎全部美国兵被炸死在阵地上。最终只有3 个美国人幸存下来,奥卡拉汉就是其中一个。他曾经对中国人很愤恨,觉得对方不遵守战争规则,

"我们不打死你,你却调来炮火把我们都打死。"直到他看了中国电影《英雄儿女》才改变看法。后来,奥卡拉汉一家人都成了促进中美友好的积极人士。他一直在筹划,想以自己的经历拍摄一部美国版的《英雄儿女》。前几年奥卡拉汉因病辞世,去世的时候还特意交待副州长和家人,一定要完成这部影片。

最新的消息是,电影的第一个镜头将在联合国大厦前开拍,那里有一座给枪管打上结的反战雕塑。该筹备组的工作人员专门托我转告蒋庆泉,"这将是一部为了历史和人性而拍摄的反战电影"。"好事,这当然是好事。"提起这件事,蒋庆泉说,

"我要给那个州长扫扫墓,替于树昌,也替我自己。"(记者 叶余华 通讯员 周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