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敏之陈祖德 陈祖德新婚不久即丧父之痛 病床上完成角色转变
在十年文化大革命的后期,从1973年开始,在周总理的亲自关心下,国家围棋集训队再次恢复。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春天,陈祖德作为中日友协代表团的成员之一,时隔8年后再次访问日本。代表团出发的前夜,周总理亲自接见代表团全体成员,时间长达4个小时,谈话间不但多次过问围棋工作,还提出了“请回吴清源、林海峰”等著名棋手的想法。
此时陈毅元帅已经去世,周总理还十分关切地询问在座的中央领导,谁会下围棋,谁能够将陈老总亲自关心的围棋事业继续做下去。所有这些,都令已经年近而立的陈祖德记忆犹新。
代表团访日期间,日本棋院成为了重要的一站,到场的日本人中,不但有众多围棋手,还有不少政界和财界的头面人物,令另外一边的乒乓球代表团相形见绌。招待会上的第一项内容就是日本棋院追赠陈毅元帅为名誉八段,证书的填发日期采用中日两国联合声明发表的日期——1972年9月29日,以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作为代表上台领取证书的陈祖德百感交集,连一句日文的谢谢都没说出来。
访日期间,陈祖德还与日本棋手进行了交流比赛,首战对阵藤泽秀行,久疏战阵的陈祖德在前半盘优势的情况下被藤泽先生顽强逆转,最终以半子的微小差距告负。
这一局棋意味着中日两国围棋交流的恢复,因此意义不小,日方很重视,《读卖新闻》用整版作了报道。第二战陈祖德经过激战,以一子半的优势战胜了加藤正夫。
不过在第三战战胜菊池康郎后,陈祖德因水土不服而抱恙,开始连续输棋,其中包括被石田芳夫大逆转。尽管心里不是滋味,但陈祖德的信心却增强了——毕竟,在七年没有正式比赛的情况下,他证明了自己的棋力并没有被甩开。
就在同一年,停办了7年的中日围棋交流赛也正式恢复,日本围棋代表团如约而至,这次日方的阵容在当时来讲堪称豪华,8名棋手中有6名职业棋手,其中坂田荣男九段、本田邦久九段、石井邦生八段和加藤正夫七段均是第一流的高手。
两位业余棋手是菊池康郎和西村修都是日本业余围棋界的超级棋手。中方的阵容则以陈祖德、吴淞笙、王汝南和罗建文这“四大金刚”为主力,华以刚、黄德勋和聂卫平等更年轻的一代也开始崭露头角。不过在北京的第一阶段三场比赛中,“四大金刚”遭遇全败,幸亏黄德勋发挥出色,中方才避免了被“剃光头”的尴尬。
而整个比赛,中方的成绩也只有14胜2和40负,难以令人满意。不过沈果孙在最后一战中执白力克坂田荣男,成为了难得的亮点。陈祖德则在第二阶段中取得四连胜,对手中包括著名的“天煞星”加藤正夫。
尽管成绩不尽理想,其实也不足为奇,一来当时我国的围棋运动停顿了多年;二来日本的阵容很强,实在不易对付。然而令人高兴的是通过这次比赛能够看到围棋在我国仍有所发展。比赛每到一地都进行大棋盘讲解,各地的爱好者踊跃观看。
“文革”是一场浩劫,从个人到国家,无不蒙受损失,围棋也不例外。但“文革”期间社会上产生了大量的逍遥派,这些逍遥派使围棋爱好者的队伍大大地扩大了。尽管国家不提倡了,公园和茶室等公共场所也挂上了禁止下棋的牌子,但围棋仍在进一步普及。
在这一年中,陈祖德还完成了一件人生中的大事——与著名女子乒乓球国手郑敏之完婚。但是,就当陈祖德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时,巨大的打击也随之而来:不到60岁的父亲身患胰腺癌,并且被确诊时已是最晚期。尽管老人以乐观的精神与病魔顽强抗争,但最终还是在不到一年后去世。
父亲去世的时候,陈祖德正在成都参加经历了整整八年停顿后的第一次全国围棋赛。母亲因为担心陈祖德受到影响,比赛期间一直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在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陈祖德如此写道:“回到上海我立即奔赴火葬场。
我站在父亲的骨灰盒前凝视着骨灰盒上他的相片,想到他在我身上所花的心血、他对我深切的期望以及他做人的很多美德,这些都是他留给我的最宝贵的财产。我又想到两年前我最崇敬的陈毅同志去世了。
无论陈老总或是我父亲,对我的成长都极其关心。直到如今,每当我做错一件事,总感到对不起他们;每当我取得一些成绩时,又感到可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人的一生免不了会遇到些喜事和丧事。喜事能使人振奋,能给人带来美好甜蜜的回忆;丧事则使人悲恸,但当我们怀念那些过去的人时,不是能给我们带来激励和鞭策吗?不是能给我们带来生活的勇气和力量吗? ”
1975年,已经31岁的陈祖德参加了第三届全运会的围棋比赛,这也圆了他的一个梦:1959年第一届全运会年纪太小未能参赛,而1965年的全运会又没有棋类比赛。这次全运会围棋比赛经过了几个阶段,最终晋级决赛的有四人:陈祖德、王汝南、赵之云和聂卫平。
就在比赛期间,传来了“四人帮”要再次停止开展围棋活动的消息,陈祖德为此心急如焚,最终,他与吴淞笙、王汝南等人的联名信被通过特殊途径送到了恢复工作的邓小平手中,邓小平马上做出批示,确保了围棋体育项目的地位。
不过这样的一番折腾也令陈祖德的状态收到影响,在全运会的决赛中,他第一战完败给聂卫平,接着又输一场,最终只名列第三。陈祖德从1964年开始保持了11年之久的全国冠军也就此旁落,而夺得冠军的聂卫平则自此开创了属于自己的一个时代。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次全运会成为了中国围棋改朝换代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尽管有委屈有不服,但是失去了冠军的陈祖德还是为刚刚恢复不久的全国围棋事业得以保住而欣慰。不过在自传中,陈祖德依然为自己当年的想法而“自我审判”:“我不免谴责自己失去桂冠后的痛苦心理,这种心理带有自私性。
谁都希望年轻棋手能早日战胜我,这不是对我个人,而是希望事业的发展。”“有的棋手黄金时代才短短的一二年,从他个人来说,实在太短暂了,但事业是兴旺了。我的黄金时代已维持了11个年头,我还要怎样?我真羞愧,同时我也真正地为聂卫平的成长而高兴。
我虽然失去了冠军的桂冠,但我得到了人生的真谛,得到了精神的升华。这如同我们每个人都被父母养育,又都有义务养育自己的下一代。唯其如此,我们的民族、我们的事业才能不断繁衍、不断发展。我为围棋事业做了个人所能做的,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不是失败者,我是胜利者。”
失去冠军后的陈祖德并没有就此消沉,他依然在为了夺回冠军而不断地努力,但他也切实地感受到了年龄带给他的压力。在1980年在乐山举行的全国围棋赛上,接连输给刘小光、马晓春的陈祖德由于不愿中途退赛,在已经发现便血的情况下坚持到了最后,获得第三名。
但很快,他就因吐血被紧急送到了医院。在检查过后,血色素仅有4克的他被下了病危通知!最终的诊断也很快出来:贲门部位发现恶性肿瘤。尽管最终这个肿瘤被确诊为早期,但他也已明白,自己的职业围棋生涯就此结束了。
更加严重的是,就在手术后疗养的时候,他又因输血而感染了黄疸性肝炎!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原本略微超重的陈祖德日渐消瘦,可是,身患重病的他并没有被击倒,受到日本哲学家中江兆民的著作《一年有半》的激励,他拿起了笔,将自己的经历编撰成书,取名为《超越自我》——一本由运动员执笔并获得了“人民文学奖”的自传……也正是从那时起,陈祖德完成了身份的转遍,从一名优秀棋手变为了全心全力中国围棋事业发展的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