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花贼绿川幸 花是——改编自绿川幸《花之迹》
花是――改编自绿川幸《花之迹》――我把认识你的过程画成天台上的老鼠和它养的一盆芝兰。星光灭绝的晚上它和它彼此以豆豆眼对视这样的夜里瞬时浪漫无边凉意不动拂过你的脚趾眷顾着你饱满的梦和我谨慎的脸。菊池醒来的时候又看见了桌角的花朵端详一阵片刻里阳光变得猛烈世界起了连绵羞涩的绿意。
菊池把鼻子凑上前伪装它是一颗春天里的蘑菇。嗅到森林静静浮尘结伴落下溅起。凌子前天还分析说那朵花一定是个腼腆的男生为了表白而画的今天又改口讲或许是上夜校的学生随手涂的。
菊池就笑她的前言不搭后语。把当初凌子用来嘲笑自己所谓的“桃花运”一个个反击回去……“桃花运”那样浓烈的香本就眷养在深宫美院和自己的庭院隔得很远很远。尽管如此当菊池那天早上在自己的桌面上发现了留言般的简笔画――一朵孤寂而凌乱的花晾在一季空旷里。
它不动声色地望向菊池背景是这个好端端暖洋洋的日子――她的思绪就刹那被拉得很细很长绷着微微的情绪。菊池念着凌子的话应该是读夜校恰恰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人画的没错了。
她伸手去抚摩这小小的记号大片大片的空白班驳在心底:“是什么样的人?”班级里一张张充沛的面孔填塞着空间没有相似的痕迹。一天天过去花变得越来越多。常常只是一个夜晚而已它们就肆无忌惮地延续。
这是多么不可名状的夜晚菊池愣愣地想就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从无到有小心拾掇自己未来的繁华盛世。那个真正云淡风轻的日子她忍不住在空余的地方临摹了一朵相同的花朵。明了的线条和诉诸不清的内核汩汩。
时光在枝头骄傲地来回菊池看着桌面上愈加盘踞了大半个寥落的世纪的涂鸦不悲伤的白天有流云写下匆匆的长短句。但当潮湿的夜晚结束太阳直直地指向自己的课桌那里连绵的花群和半真半假的春天都已经被人擦得一干二干净。
菊池的背影僵硬像吃了难堪的败仗有了羞辱――只有自己添加的丑陋的花还在勉强维持着荒凉的笑脸。“是我的画蛇添足叫他讨厌了罢?”菊池心里爬出怕黑的叹息。放学后和凌子在车站分手却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教室里。
菊池啪嗒啪嗒返身跑回去啪嗒啪嗒的声音甩在幽暗的走廊填出让人感叹的背景。背景里有他削瘦敏感的侧脸就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同那朵生硬的花打着照面。他发现了菊池转过头来看向自己。那清秀的眼和温和的头发一层层向自己涌来于是海龟和月亮都不再说话它们安静地依偎在海岸线听一场不绝的喧嚣。
――它们长久地爱慕着悄然不语我的阳台上有了袖珍的彩虹短短的桥只为了缩小一点称不上差距的差距。那些美丽的事那些配不上的美丽的语言。他在菊池弯下身来拿出书本的时候问她:“是你的桌子?”得到了女孩肯定而疑惑的回答后歉意地笑了:“抱歉之前把你的桌子弄脏了晚上读书时我不自觉地就涂了几笔。
昨天看见你的画才发现这不是我的课桌……昨天才擦干净真是抱歉。
”“没关系你画的花我很喜欢……嗯我叫菊池。”正视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和敏感的鼻子很好看的。都是很好看的。“谢谢。叫我仓田好了。”菊池知道自己正在一条巨大的船上无声无息地迎来落日绽放的伤口和人鱼华丽的晚装。
菊池想得紧张弓身对他说“再见”匆匆跑了出去――那些美丽的花朵就随着贵族小姐的呜咽从窗口落入海里它们分离或是团聚须臾的疯狂和漫长的寂寞在浪起浪伏间来不及想。“哎呀原来是仓田君啊。”凌子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位和自己国中同班的旧友菊池看见她昂扬的眉毛想起昨天睡前期待的一场好梦梦里开一生一世的花朵直到再堆不上弯起腰身世界那样充裕眼睛都被涨疼。
她倾听着仓田完全不同自己棉布一样平和的初中时光。那一度在颠峰疲倦的微笑。
仓田是那种人好长得好还能画在国际上得奖的习作的美术天才少年。虽然菊池才刚刚尴尬地听闻这些分别很久的记忆在同城中却千里万里地追随而来终于挨到了脚边只吐得出精疲力尽的气:“很有才能的师从一名女画家时却传出不不好的绯闻搞得他再也画不出画了。
”胸口嘎嘎作响。那些故事出乎意料的轰华绚烂。完全不似那天傍晚他的脸沉在井中夜色阑珊没有和悲伤的瓜葛。菊池皱着疼痛的眉头想起他浅色的眼神他抚摩着自己的那朵花的手他发现了自己抬头望过来望过来的时候天空默默裂开。
还是放学的时候菊池找凌子找到学校后的保管仓库里她一下下地喊着声音回荡在灰扑扑的仓库死水微谰。却猛地听见头顶有动静吓得大叫却听见一把恍惚的声音:“是菊池?……我是仓田。
”菊池抬头看向仓库顶棚下被关闭的阁楼她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封闭的空间。她向声音的位置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仓田温和的声音因为距离的关系却突然变得明显他说自己经常溜课到这里来“这里很暗叫我觉得安全”。
仓田说自己正在工作呢菊池弄不明白了她期待地问我能爬上来看看么?仓田远远地笑了菊池察觉――“抱歉不行这里都是垃圾很乱”――他笑得和那天一样礼貌而好看吧。终于还是告别说了声再见女孩返身离开看一眼被幽闭的阁楼真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菊池想仓田。菊池想仓田仓田……――走过繁冗的下午就是疲倦的黄昏。一世纪一世纪的星辰正在跃跃欲试却永远参不透这两者之间的默契。在远离海水的干涸的阳台汹涌的是断续的情愫。
他的样子从各种说法中逐渐清晰是一头一无所有了被逼迫到走头无路的动物没有了锐利的犄角只有一场不紧不慢的笑。菊池凝视住桌角上那仅存的花这个一相情愿的约定承不了几世几载的欢喜。她想起仓田她不再想。
再次的相逢有一片疾云奕奕的天所有的风都努力地搜刮着草间微妙的秘密。菊池急匆匆地穿过小城后的荒原天很凉凉了就不愿意停下脚步来看这世上仅剩的美好青春做酿。仓田坐在一处废弃的台阶上一边吃面包一边喂着大胆的小鸟。
他冲她打招呼:“哎。”菊池的脚步停下坐到他身边。看他把面包吃完仓田有时侧过脸来问她话她就如实地回答。然后都沉默着注视着日子尖利地骈阗而过黑暗在其中大声呼吸。菊池拢住自己被吹起的裙子眼神示意他手里大包的颜料:“要去画画?”“不是。
”他低头扫了一眼那些绚烂的商标“我只是要把这些颜料全部挤出来扔掉。”“哎?”菊池看着他抓住包袋的敏锐苍白的手指好象那里会突然开出莫测的云霞。“就好比我喜欢涂花一般的形状。
”他拍拍身上的面包屑站起身菊池也赶忙跟着爬起来。两人往前走前面墨色的地平线。他的声音漂浮于空气之上云霭边缘被风重新勾勒的脆弱的好看的脸庞。仓田说他自己总会察觉有些东西溅落在眼前它们渺小飞快地坠地随后沿着中心向四处逃散。
“我总按捺不住想要把它们用笔捕捉下来最后却发现我画的其实是朵花。”仓田把一整袋的颜料从左手换到右手菊池也跟着从他右边站到左边。左边看上去的仓田是悲伤的。不是另一边那样填满着隔膜的平静的瞬间轻易地停止自己的故事。
菊池把心里的石头一个个摆开长长的难看的一列――“他们说仓田从前是那样叫人惊讶的绘画神童但有了后来。”“他们每次说仓田总是会说到‘一蹶不振’和‘流于平庸’。”“他们说仓田曾经有满心的画但现在却再也不能表达了即使他尝试画再多再多也不能表达。
”这处曾经坍塌的山谷被默许了告别生命的境遇。菊池不发一语看见头顶像海水一样流动的云悄悄地不可抗拒地就将仓田带往灰暗的寂地。女孩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要怎样……才能把仓田领回来呢?”他的眼睛终于刹那变得透明回望着那柔弱的头发和纤细的脖颈这一切的小心翼翼。
你可以看见你的心不堪一击到头来它为之奋斗的不过是透明的泪水而已。――被越过的青春被打碎的瓶子被挥散的混沌被释放的梦魇我想那些都与我们无关。
就像它每天为她衔来洼处的水她慢慢为它开一朵花。很久以前的认识延误到现在。“你其实知道我的事……”仓田凝视着被菊池拽紧而皱起的衣角。他的心本来就在高处那里云瀑无声日日掠过孤傲的虹。
只是这样无声的寂寞终于遭受了几年前的打击。可以听见一切轰然倒塌的声音却因为心在高处而叫魂魄不能自由“你无法想象让深信自己才能的人失望居然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可我不画画的话就好象死去了一样。
”别人是无法知道的无法知道那些必须取之不尽的才华一夜之间就宛如梦幻。那些日夜尾行的责难和逼问那些不折不挠的期盼和等待那些暗中滋长的谣言和传说那些那些那些这些这些这些……全部。“但是仓田的画才是真正的花朵。
”菊池扬起的脸横横地拦截“那些溅落逃离的‘它们’就是你的心。”她目送着男孩的离开他摆摆手笑着说“再见”他因为手里大包的颜料而微弯着身看起来力不从心而惶恐。菊池这样目送着仓田。她转过身往家里跑去路上开始下煽情的雨不滂沱也不瓢泼似有似无的迷离般的雨很容易地把人打湿。
断然的时光蜿蜒向前经过我们成群结队的寂寞和悲伤那些虽然造作却真实的花朵从涨痛的心源源不断地开放。结果春天居然变得寒冷那些无从消化的情感猎猎地在寒风下破土永远永远不见了蝴蝶。
菊池更深地在课上睡觉她把头埋向那个刻骨铭心的季节那里有一朵自己的心。仓田再无法画画的那天起那唯一与世界沟通的桥就蒸发成了彩虹。菊池揣摩着他心里的欢喜和伤感他理应享受的明媚和清澈他那被干净的脸所埋葬的痛苦――“它们溅落到我眼前飞快地坠地然后迅速地逃开。
我尝试用笔去捕捉那慌乱的轨迹最后却发现我画下的是一朵花。”“只有把这些颜料从我心里挤出来扔在这个世界上那些充溢在我身体里的错觉才有被消化的舒畅……我知道你听不懂呢。
”菊池把头紧紧地埋在臂弯里好象拥抱一面已经破碎的月亮。那个无从得知的世界是仓田为自己留下的最后的黑暗和空白。它遥远的遥远的悬挂着决然的决然的坠毁。
那些好看的眼和好看的脸那些好看的笑里面难以捉摸的创伤。“所以他只能涂鸦那些花一样的画。不然心里的情绪无从排遣就会粉碎……我什么也帮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但起码惟一的――”宁静的温暖的夜晚灯光无暇。
仓田站在桌前那幅已经淡却的涂鸦和那行纤细的字摇摇欲坠:“我喜欢你。”穿越时空而来的叫人惶恐的花朵横亘青春而至的汹涌湍急的河流泻出匣子而临的漫无边际的云海向着那一无所有的透明的心脏。无数简笔的花从空中溅落折断在他的胛骨和眉间却依然依然顽强地把他美好地覆盖。
“我喜欢你。”――念忘今心亡心。遭遇曹行禺行。菊池在走廊上撞见了仓田。她冲他害羞而美丽地笑。他依然是这样纤细明净的人眼弯弯的时候像某个明星。
跟着太阳斜下她和他的影子有了些微的重叠彼此交汇的阴影剩余的大片暗黄。“……把花和告白擦掉的人是你吗?”菊池的手不自觉地交握着。“嗯我把他们藏起来了。”他低下头看着眼前善良的女孩那张青春平和的脸“因为我要带他们去别的地方。
”仓田顿了顿那样叫阴影都无从着落的脸菊池半映着日光有她柔和的曲线:“我们全家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了新的生活。”菊池难以释怀地对视着他看他继续说:“今天晚上就会离开。我总有一天会回来见你的。
”这种距离菊池突地想到同样的那天傍晚他漠漠地礼貌地对自己第一次说话……而现在那里有了更深的温度那些温度饱满地填着他的每根细小的血管。“我可以摸摸你的脸么……”这话却由他率先说出口菊池惊讶地抬起下巴。
你的味道和我的呼吸那个被我们涉足的沙漠是最强烈的最强烈最强烈的温度。它们根植在我们的心脏总有一天会放出同样强烈的光放逐了所有不解的潮湿和灰暗。由我们的拥抱里繁衍出无可比拟的喜欢来。我喜欢。
一如我现在真实地拥抱着你不松开不会松开。仓田的消失带走了自己的花一样的轨迹和告别课桌也暂停了多余的故事。菊池依然在教室里参仰着自己的森林那里浮尘静静。或许有一天她想了那些几笔潦潦的花会蔓延到自己的手臂经过她的手指在指尖上迎风或许有一天那些剔透的花和清澈的理由。
而现在就依然过得每一天都像依附在湿衣服上的肥皂泡沫在阳光的催化下变成细微的固体漂浮或坠地。当菊池想起了仓田临走前说的话她在傍晚穿过已经空旷沉默的教学楼把窥视的斜阳关在了仓库的大门以外。
“我算是在工作吧。这里都是垃圾很乱……你上来的话会叫我觉得失礼。”菊池想到他再也无从触摸的背搬来工作梯移开阁楼的门探上身去。一片漆黑的真的一片漆黑。还有那除不去的尘埃的呛味幸好自己带了节能灯。
她支撑起胳膊爬上去看见地上仅有的大堆空空颜料管。“我只要把这些颜料全都挤出来然后扔掉。”他好看地笑。“哪里去了……”菊池寻思着抬起头。――“有东西落下来从中心向外扩散飞快地逃开当把它们涂下来却发现那是一朵花。
我把那送给你看那花非花画非画的东西。”――阁楼的天顶全是巨大繁盛的花朵拥挤在她的视界里是静寂而高亢的尖鸣――盛大的颜色明媚的形轻言絮语的布局无可替代的惊喜。
这旁人的世界无法享用的华丽它们曾经那么凄婉地盘踞在一个人的心里现在被人用身体的全部细胞和毛发全部骨骼和脉络轻轻地炸成仓促的穹庐底下漫过诗一样的寂寞。――“可我不画画的话就好象死了一样。”菊池看着整个天顶上都是仓田心里的花言语无处声张。
少年的脸清风扬起他消失在了最后。于是神灵补偿了这个用花朵来织就的天这个刻骨悲伤刻骨绚丽的花之天。一笔一就一色一就一春一就一心一就一物一就一时一就一目一就。灵魂促就。
菊池慢慢地躺倒身子柔韧地像没有出处的羽毛。最后她看到地面上一朵用笔潦潦涂下的花朵它长着稚嫩的脸和溯流而上的时光――那天他在自己的课桌上画下了心里的轨迹那天后的那些花。书里讲颧骨是为最美丽的河流准备的丘陵。
现在它们爬过两行悱恻的泪水粘稠而悲伤。你看我的世界那么悲伤。好看的悲伤。挥别了你内心的烂漫春色和堂前谢燕连绵流淌不绝地流淌。你喊我的名字“菊池”、“菊池菊池”喊得那里花色缤纷。而菊花谢在那个蓦然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