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里 萨默斯:不及格的哈佛校长

         萨默斯惨败于哈佛大学艺术与科学学院的一群一不做二不休、斗志昂扬的教师之手,在其铁杆支持者们看来,这完全是正统的自由主义和“政治正确”(politicalcorrectness)一次可悲的胜利??尽管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萨默斯聪慧过人,要知道,除非你绝顶聪明,否则你绝对不可能像他那样,28岁就当上了哈佛大学的终身教授。他的被迫辞职,在我看来,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个糟糕的政治家。仅此一项原因,就足以注定了他今天的离去。

         所谓学术上的争议乃是导致今天这一结果的原因,其实这完全是胡说??尽管有关的争议非常激烈,但这种争议,是毫无风险的。哈佛是美国最古老、最富足,也最负盛名的大学(我不是哈佛的毕业生,请别以为我在自我吹嘘),所以哈佛的任何争端,本质上来说是美国社会各利益集团的代理人们之间,为了争取更大的话语权而展开的争斗。

       萨默斯担任校长,被认为是那些精英主义分子的胜利,这些人认为,原本应该属于精英分子领地的美国大学校园,现在更是变成了一群自以为是、左派分子、女性主义者、主张多元文化(multi-culti)、吃部里白(Brie)奶酪、喝莎碧(Chablis)干白葡萄酒、开丰田普瑞斯车的职业人士所支配,越来越与美国主流社会相脱节。因此萨默斯被描绘成一个披挂上阵前来挑战这条多首怪龙的勇士。我们暂不去想这样的漫画书似的妙想,对于萨默斯本人以及那些反对他的教员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那么,5年前当萨默斯接任哈佛校长一职时,他是如何开始其征程的呢?

        他的第一次出击便是炮轰哲学家魏思特(CornelWest)??此君当时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哈佛最为著名的非洲裔美国学者了。萨默斯说他不老老实实搞严肃认真的学术研究,而去灌制什么说唱专辑。在哈佛这样一个明星教授们都有丰富的学术之外爱好的大学校园,而且这些人谁也不习惯被别人用这样一种口气来教训。所以自魏思特事件起,就有人开始怀疑萨默斯对于多元文化的态度了。而魏思特则于不久之后便气呼呼跳槽到了普林斯顿大学。

        另外一件事,萨默斯虽然没有错,但同样也非常的不懂得采用政治技巧,就是他在谈到哈佛校园内有些学术活动存在反以色列的偏见的时候,居然使用了极具煽风点火效应的词汇:反犹主义。一次又一次,萨默斯在原本一个小匕首就足够解决问题的时候,动用“语言”大砍刀,肆意挥舞,伤人无数,直到去年在谈到性别差异时,他提出男女之间“内在性向”的差别可能是女性在数学与科学领域内无法企及男性所达到的高度的原因??而且是对着一群远比他了解这一问题的专家学者们说这番话的。

        自此之后,萨默斯就再也未能彻底恢复过来。有些支持者认为,他原本不该道歉??道歉让他向自己的敌人示弱了??但我认为,萨默斯太诚实了,要他不承认自己言语上的笨拙和在该问题上的错误判断,根本就不可能。

        大多数伟大的大学校长都是伟大的政治家。这同公司首席执行官并不是一码事,尽管二者都需要极高的政治技巧。哈佛实行的终身教授制使得根本不可能将“屋子打扫干净”,来个清理门户,而无数的传统又授予了哈佛与外部世界隔绝的某种特权。实际上,在一个伟大的大学校园里,确实有一种与修道院、庇护所里非常相似的感觉。大学是需要哄着宠着的,而不能对他们来横的。

        我觉得,作为一名政治家,萨默斯是失败的,这也足以解释为什么他未能够结束任期便早早去职。但另外一方面,他究竟想把哈佛朝着什么方向带领,也是一个问题。我因为一项助学金的资助而在哈佛待了一年,我得说,在那儿我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令人窒息的“政治正确”的氛围,也没有发现萨默斯的支持者们所担心的那种所谓因为多元化而导致各方面层次下降的潮流。我所看到的哈佛,是一个对于西方的经典不理不睬,但却试图拓展自己视野和领域的大学。

        萨默斯最忘情投入的,其实是本科教育。学生们喜欢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校长对他们的爱护,所以,如果风潮过去,他重返哈佛担任教职将是不坏的选择。我怀疑,过几年再碰到他,估计他又会恢复自己的本色??不再是那只病恹恹的小猫,而是一只精神抖擞的大猫??他原本就是!(文《第一财经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