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为遇见你:仓央嘉措评传》
《一生只为遇见你:仓央嘉措评传》一书西门杏庵
自序
仓央嘉措 那一天 那一月 那一年 那一世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信徒》
这首广为流传的诗,其实不是仓央嘉措的作品,这是一首流行歌曲《信徒》的歌词,而《信徒》是个现代汉族人写的。
还有,《非诚勿扰2》片尾曲《最好不相见》,听着耳熟,果然是仓央嘉措的诗,有人说,歌词改编自《十诫诗》,只有几句是仓央嘉措的,又说其实也不能算是他的作品。
连“考证癖”也糊涂了,话说得越来越别扭。
学者高波在《越传越多的“仓央嘉措情歌”》一文中说,后世涌现出的大量的“仓央嘉措情歌”,其实是后人把民间创作的情歌,托附在仓央嘉措的名下。“就具体内容而言,即是把在全民信佛的藏文化中令人困扰的男女情爱,说成是宗教领袖也具有并追求的人间情感,以此赋予这一人间情感合理性和合法性。”
藏传佛教史上最被人珍爱的上师、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他的诗也像他的人一样,充满太多的谜团。再说了,于道泉译本、刘家驹译本、曾缄译本和刘希武译本,就能确保百分之百不走样?
说得也是,隔了300多年,史料如此有限,拨开历史迷雾还原一个真实的仓央嘉措,谈何容易。
我不是研究仓央嘉措的专家学者,只是喜欢读仓央嘉措的诗。我读诗,向来有个态度,不求甚解,模糊思维、恍兮惚兮,所谓诗无达诂,喜欢就好。白居易的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究竟写的是花还是雾,扑朔迷离,管他呢,看起来喜欢就够了。李商隐的《锦瑟》诗,“庄生晓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光怪陆离,到底在说什么,不知道,看了仿佛领悟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领悟,但在爱情遭遇挫折的时候,我喜欢诗中的那个刹那幻灭的感觉,无可奈何的哀叹,觉得很有共鸣,感觉在唐朝末年有一个诗人原来也这么不顺呀,就有了穿越后的知己感,心理得到安慰,我想这正是诗的魅力。
既然“诗无达诂”,又何必太叫真呢?误会也是缘呀。席慕蓉在一篇散文里说,她的父亲一直把《送别》(也叫《离歌》)的第一句“长亭外,古道边……”听作了“长城外,古道边”,以为写的是他的家乡,所以多年来读到这首诗就很感动,后来,女儿告诉他正确答案,老人家反而很懊丧。后来,席慕蓉自己发现一直喜欢的“燕子”其实不是燕子,而是乌秋时,这才体会到了父亲的失落心情。席慕蓉说:“有的时候,我们实在也可以保有一些小小的美丽的错误,与人无害,与世无争,却能带给我们非常深沉的安慰的那一种错误。”
关于仓央嘉措的情诗,我的态度也和席慕蓉一样。想想现在我们活得多累呀,上班打卡、下班还要打卡,开会签到,领导说话得装作认真听、拼命配合、点头、鼓掌,每个月的业绩排名、一旦出错的后果、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等等,偶然看到仓央嘉措的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感觉特别好,特别感动,再看他的别的诗,“心头幻影乱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最是东山山上月,轻轻飘出最高峰。”超级喜欢,人生苦短,本来为情所困,心乱成一团麻,读了他的诗,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一下清静了,有种瞬间的感动,多么难得呀。然后,你就想把你读诗的欢喜告诉你的好朋友,好朋友却很“专家”地告诉你,这不是仓央嘉措的诗,是伪作!
我说你烦不烦哪。我现在想迫不及待把读诗的瞬间感动告诉你,你却说我误会了,我在误读仓央嘉措。
然后,打开报纸,不断地被告知,仓央嘉措被误读了。我就不明白了,诗贵在含蓄,哪来的“正读”?当仓央嘉措成为传说,其实哪里还有“正读”可言呢。
一个身世复杂而又有诗歌流传的西藏活佛仓央嘉措一直被误读,从未被了解。
《仓央嘉措圣歌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译者龙冬称:“仓央嘉措的诗歌并非什么‘情诗’或‘情歌’,我们都是在误读仓央嘉措。”
可问题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满面尘灰、疲惫不堪的现代人,还在为了工作、房子、升迁而奔波的大众,需要读圣僧与恋人的情诗,需要这种“浑然天成”的误会,这种误会成就了仓央嘉措的诗与情。
这恰恰从侧面说明了仓央嘉措的重要。
英雄莫问出身,好诗不问出处,只要能感动你,管他是谁写的呢。
人们喜欢仓央嘉措,不是因为他是六世达赖,而更多地是因为他的诗。仓央嘉措也因此成为人们心目中的“一代情圣”。
因为他写的诗太好、太惆怅、太哀怨、太凄美、太唯美,因为他的人太浪漫,人们需要传奇,便一厢情愿地把这些情诗都算在仓央嘉措的头上,人们需要这样的想象——“最美的情郎最美的诗”,更需要夜出布达拉宫在八廓街黄房子里会情人的民间传说,那家名叫“玛吉阿米”餐吧需要这个美丽的传说,毕竟,“人性”都是相通的。
有个电影叫《双重身份》。其实,每个身上都有双重身份,在公开场合是一种,在私密场合是另一种,即使贵为活佛的仓央嘉措也不例外,宗教的领袖这重身份是命运安排好的,但另一重身份——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一个拉萨市井秘会情人的风流活佛,无论是与卓玛还是与仁曾旺母的传奇恋情,都垃圾了仓央嘉措与人民群众的距离,近之则逊、皈依有凭,多亲切呀。
“住进布达拉宫,你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的街头,你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人人都有对忠贞爱情的渴望吧。
“诗无达诂”,也许,仓央嘉措的诗里不是简单地写爱情、情感,而是像李商隐所说的“为芳草以怨王孙,借美人以喻君子”,借感情话语表达佛法,内中含有深奥的佛法密意。一如中国历代花间词人,其真正用意也不简单地流连忘返于花间;一如为爱而死的济慈的话“明亮的星”和“坚定不移地以头枕在爱人酥软的胸脯上”,不过是托情言志。
所以,你如果能从仓央嘉措的诗里读出“道歌”(貌似谈情,实则悟道的偈语)的味道来,那自然境界不俗,很好。
仁者见仁吧,但这不是本书要探讨的,姑且不论。本书谈的只是风月、情感。
人们需要信仰,也需要爱。解读仓央嘉措,也许能够有助于我们在爱与信仰、神圣与世俗之间找好平衡点。2011年5月14日《中山日报》(作者:孙小宁)一篇文章中有段话,写出了这种矛盾和纠结:“一代喇嘛被执献京师,临走时望了一眼布达拉宫… …很多创作者表示,如果他们以仓央嘉措为创作题材,这将是小说开启的第一幕。我不担心他们会演绎得不精彩,只是发愁,他该如何定格一个身世复杂而又有诗歌流传的西藏活佛临别那一眼。
是迷失菩提之无奈宿命,还是不想再受轮回之苦的悟道者对命运平静的接受。在我看来,解读仓央嘉措,永远面临着这样的难题——需要在他身上找到爱与信仰的平衡,否则,既说服不了把他当情僧一样膜拜的爱的信徒,也说服不了那些把信仰看成对人间凡情做了超越的宗教信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多好的诗,震撼灵魂,写出了一个男人的无奈。人们并不会因为仓央嘉措也纠结而减弱对他的喜欢和热爱。正如藏传佛教一高僧对仓央嘉措所评价的那样,“六世达赖以世间法让俗人看到了出世法中广大的精神世界,他的诗歌和歌曲净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他用最真诚的慈悲让俗人感受到了佛法并不是高不可及,他的特立独行让我们领受到了真正的教益!”
无论你读与不读,仓央嘉措始终在那里。
2012,如果你还单着或者剩着,不如“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缘还是劫。”
2012,读仓央嘉措的诗,寻找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