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利伟费俊龙聂海胜 新华社记者对话杨利伟、费俊龙、聂海胜
新华网酒泉9月25日电(记者白瑞雪、孙彦新、张汨汨)距地球300多公里的太空――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从2003年10月到2005年10月,中国航天员杨利伟与费俊龙、聂海胜分别乘坐神五和神六,完成了两次举世瞩目的载人航天飞行。在神舟七号飞船启航之际,他们的思绪,再次萦绕于那难以忘怀的太空之旅。
他们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都是中国人共同的珍贵记忆。
“太空景色无比美妙”
记者:回想起你们的太空之旅,最难忘的是什么?
杨利伟:从出征到返回,每一个阶段都难忘。特别是在出征仪式上,当我走出问天阁、回头挥手的时候,眼睛里是含着泪水的。我真切地感到,国家给了我力量,让我义无反顾勇往直前。飞船入轨后,当我从太空中看到地球,又是另外一种震撼——把近10吨重的东西弄到距离地球几百公里外的地方飞行,这凝聚了人类的共同智慧,我的背后是整个人类社会、整个地球为我作支撑。
记者:在太空中看地球,是什么模样?
费俊龙: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地球的美丽。在没有大气折射的情况下,蓝色的星球上面点缀着白云,颜色很真。我是飞行员出身,蓝色特别容易让人心静。
杨利伟:蓝色的海岸线和高山的轮廓都非常清晰。当飞船从地球的背面到太阳一面时,地球边界就会出现一道椭圆形的金色光环,它同在地球上看日出的感受不一样,非常壮观。
记者:从这样的维度审视我们的家园,思维方式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聂海胜:太空是神奇的。随着身体的失重,许多东西会随之变轻、变淡,比如名和利。但另一些东西则会在心里变得更加清晰和珍贵,比如祖国和亲人。在太空飞行的5天里,每当飞临祖国的上空,不管白天或黑夜,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下看。太空浩渺无边,只有那里最让你牵肠挂肚,那里有你的根。
费俊龙:在太空上看地球,你会觉得人类生存的环境其实很小,就这么一点点地方,一定要和平共处。后来我一看到战争的场景和难民的照片,心里就特别难受。对于自然灾害,我们无能为力,但人类为什么还要制造人为的伤害呢?这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记者:太空中还有些什么跟地球上不一样的感觉?
费俊龙:失重的感觉很奇妙,这是唯一不能在地面上进行模拟的。有点像游泳,又像气球一样随意漂浮,用一点外力就能漂很远。一位德国同行问我还想不想飞,我说,这种感觉很好,我还想飞!
聂海胜:失重带给我们全新的生活,吃喝拉撒睡,都是不一样的体验。我发现,刚进入太空时,特别想吃辣的、带蒜蓉的东西。如果下次飞行能把新鲜水果带上飞船,味道肯定特别好!
费俊龙:“漂”在空中,肌肉是不受力的。从天上回来后,双腿要重新承受地球重力。我们刚落地的时候,腿使不上劲,好像不知道该怎么使劲了。过了1个多月,才完全适应。
记者:有没有留下遗憾?
杨利伟:如果说有遗憾的话,就是时间太短了。我只飞1天,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时间是用秒和分来计算的。所以我一共只睡了半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尽可能用来体验太空生活。
费俊龙:我拍的照片太少了。而且,因为背景太暗,没能拍下繁星满天的情景。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补上!
“飞行体验促进神舟改进”
记者:我们看到航天员在飞船里做穿舱等动作,这些都是工作的一部分吗?
杨利伟:是的,太空中的所有行为既是生活、又是工作。我们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体验太空飞行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以及微重力情况下人在操作、工作、生活中的特点,为后续任务提供依据。
记者:听说费俊龙翻的那个跟头是“自选动作”?
费俊龙:飞到第3天,我想要做些什么,让大家知道我们适应了失重、生活得很愉快。我知道国外航天员在空间站做过前滚翻,于是就试着蜷曲身体向前翻。太空中翻跟头比地面容易,因为人本身处于漂浮状态,但要沿着自己的轨迹、控制姿态在原地转,还不能碰着飞船和其它物品,也得格外小心。我一连做了4个前滚翻,很舒服。这说明中国航天员跟国际同行一样出色,也说明我们在地面上针对前庭功能进行的训练是有效的。
记者:我们从电视画面中看到,你们好像都是躺在座椅上的。
杨利伟:那是因为躺在座椅上、帮着束缚带,便于在测控区内向地面报告。实际上,我们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漂”着的。飞船一旦飞出测控区,我就做各种失重实验。把飞行手册、笔和电池板抛在空中,手轻轻一推,它们就会漂动旋转,非常有趣。我还解开束缚带让自己漂在空中,一会儿倒立,一会儿旋转,尽可能做各种动作,体会身体的感受。
费俊龙:测控区外,我跟海胜还常常聊天。聊地面训练的事,交流钓鱼经验。
记者:多人飞行中,航天员之间的配合是不是特别重要?
费俊龙:是的。有人说,我和海胜彼此默契得像左手和右手。不管是训练还是生活中,我们尽力熟悉对方的一切习惯,除了对自己的操作了如指掌,还反复进行换位练习。我们甚至发动妻子在一起交流,共同研究我俩加强协同配合的方法。
聂海胜:其实,无论是神五还是神六,都是我们14名航天员集体在飞。我和费俊龙飞行的过程中,其他航天员都在为我们提供技术和心理支持。利伟执行完神舟五号任务后,又和我们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但他毫无保留地把太空飞行经验传授给大家。
记者:你们的飞行经验,就是工程改进的第一手依据。
杨利伟: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的。神五飞行中,火箭抛掉逃逸塔后,箭体与空气摩擦加上发动机频率与箭体产生的共振,形成了比较强烈的振动。这之前,这个振动频率被认为是对飞行没有影响的。但在将近10秒钟的时间里,我五脏六腑都感觉很不舒服。后来,发射神六的火箭采用新的计算方法,大大减小了振动。
聂海胜:我们乘坐的火箭、飞船都非常舒适,几乎感觉不到振动。我们进入太空后,身体突然失重、造成方向错觉,也是根据利伟事先的提醒,才得以在最短时间内调整过来。
费俊龙:神六飞行后,我和战友们讨论最多的是怎样控制移动。地面和天上控制身体的力度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也是今后上天的航天员需要注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