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黄伟文 【原创】林夕和黄伟文词中的爱与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为什么更喜欢黄伟文。 研究他们词的人有很多,无论从写作的学术角度,金句分析,访谈也好,甚至“爱情观”等等,诸如此类的文章有太多。而我只想谈谈从他们词中映射出的对爱的态度。我之所以不用“爱情观”这个词,是因为我知道作为一流的专业词人,很多时候写出的作品,并不是自己的故事,而“爱情观”太私有化,态度这个词则较为中肯和理性。
我曾对黄伟文用过大量的形容词,但你要我总结的话—— 黄伟文是颠倒众生的,林夕是绵里藏针的。
我即是被颠倒的众生之一,心也曾被扎得一针见血。你无法说出哪个更好来。更不需要从技法上去一较长短,两位词人早出神入化,成仙成魔。 然而我为什么会喜欢黄伟文多点呢?若是把他们词中情爱的痛,用武功招式去形象化的比喻,林夕无疑是黯然销魂掌,而形容黄伟文的我能想起来的是独孤九剑,他的狠、准、绝无人出其右。
他们的情感一个扬一个收,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一个痛到弥漫沉沦,一个痛到酣畅淋漓。
我想这跟个人性格是有直接联系的。 黄伟文除了词人的身份,更有香港潮流之父的美名,在热闹的娱乐圈、时尚圈风生水起,活得漂亮。林夕说:“我写了很多词,到最终赢不到一个人。”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这大概是最大的原因吧?当然,这也仅属于我的个人臆想。他修佛参禅,却始终放不下情爱,始终忧郁。为情所困得煞是好看。可能也有人不同意这个观点,且随手就能举出很多金句来证明,林夕是放下的,是出尘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放下的云淡风轻里,是暗藏的深深无奈,是放下给你看的,越是放下越是纠缠不休。而黄伟文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的自救或者干脆自我毁灭却又不失去自我。能不失去自我,我想这是很可贵的。
而林夕每次每次总给人感觉爱到忘我。感情的事,你根本没法说哪一种爱是更深更真。自救也好,深陷也好,我们也都无法说谁对谁错,哪一样更好。我本人是更喜欢黄伟文的态度。 同样是纠缠束缚的情感 黄伟文是这样写的:“谁要为了他在悬崖悬挂/绳不断我亦要挥剪割下/明明下跌芳心会碎裂/落地开花”(节选《落地开花》) 爱就爱,不爱就不爱,情愿碎裂也不要被困愁城,情愿挥剪割断这束缚,不再留恋,多么干脆。
大概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放下便是重生。 《落地开花》 从尘土中 高贵地飞身躺下 无人救我 都有沙抓住一把 曾这么英勇地爱上过他 逃落到泥地里一样优雅 裙脚下没有他 只有地壳吗纵使倒下 由眼泪掷向他 额头撞向他一样开花 死心塌地太浪费吗 在原地忘掉他 烂泥亦能盛放繁花 满地血汗不损信心向上爬 谁要为了他在悬崖悬挂 绳不断我亦要挥剪割下 明明下跌芳心会碎裂 落地开花 曾被撇下都不可怕 就怕烂泥没开花 谁让他如垃圾手里火化 我是从这首歌开始真正高度关注黄伟文的,也因此一发不可收拾的视他为我的大偶像。
所以这里先占点篇幅特别说一下这首歌。 纵然之前读过那些“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碧落黄泉永不相见”这类热烈又决绝的句子,但我从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爱得这样用力,就算得不到,失去的时候也不会有半点狼狈。
你看,他就算坠入尘埃也要落地开花,“高贵的飞身躺下”用这样的修辞,丝毫不表现出半分失落的样子,“无人救我/都有沙抓住一把/曾这么英勇地爱上过他/逃落到泥地里一样优雅”,如此大开大合,就算爱到绝境又如何,就算抓住飘渺的沙,就像抓住飘渺的对未来的希望(当然这种希望是无关他,再无关爱的),也不会自暴自弃保持优雅,这才是最可贵的。
“满地血汗不损信心向上爬/谁要为了他在悬崖悬挂/绳不断我亦要挥剪割下”,都爱得这样头破血流了,仍不损信心,就这样一直不失自我,多可贵。 能够落地开花,这需要怎样的果敢和勇气才能做得到…… 林夕的束缚,同样用绳用线来表达的,如《一丝不挂》里这样写到: …… 如一根丝牵引著拾荒之路 结在喉咙内痕痒得似有还无 为你安心我在微笑中想吐未吐 只想你和伴侣要好才顽强病好 不聚不散 只等你给另一对手擒获 以为青丝 不会用上余生来量度 …… 一直不觉 捆绑我的未可扣紧承诺 满头青丝 想到白了仍懒得脱落 被你牵动思觉 最后谁愿缠绕到天国 然后撕裂躯壳 欲断难断在 不甘心去舍割 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束缚 无奈你我牵过手 没绳索 他太令人心生爱怜了!
爱到失去自我不算,你看“为你安心我在微笑中想吐为吐/只想你和伴侣要好才顽强病好”,残忍的说句,真的几近讨好。我并不想说这种成全有多伟大,谁不愿意自己爱着的人刚好同样爱自己呢?只能算无奈吧,无奈极了。
为爱取悦对方其实有时候也是无可厚非的,在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而他不那么爱你,你总想去得到不是么?“满头青丝,想到白了仍懒得脱落”,“懒得”这个词用得,使我的心都揪起来了,他被一份情牵扯到满头青丝也无法摆脱,甚至达到“懒得”这种状态,当爱已成习惯,当痛成为习惯……“欲断难断在/不甘心去舍割/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束缚”,同样是欲断难断,黄伟文选择干脆利落的挥剪割下。
可他却要用束缚本身是一种可爱来安慰自己,最后用无奈道出所有的心伤。 同样是无法表达爱意的 《你的背包》和《防不胜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拿来爱着的那个人的东西,一个是借了不还,一个却是直接偷偷的来,这样的小动作小心思,真的叫人觉得又可爱又心酸。
你的背包 背到现在还没烂 却成为我身体另一半 千金不换 它已熟悉我的汗 它是我肩膀上的指环 背了六年半 我每一天陪它上班 你借我我就为你保管 …… 你的背包 对我沉重的审判 借了东西为什么不还 《你的背包》 这样默默爱一个人的方式,仿佛和林夕浑然天成。
一个背包背了多年,成为身体的另一半,成为肩膀上的指环,即便成为沉重的审判,成为精神的桎梏,借了仍是不舍得还。
就像这些年的爱而不得早已成为习惯,早已成为融入骨血的习性。在写这两句的时候,我就不自觉眉心紧锁,就这样看着他沉沦,没人能够帮到他。 在你的唱机放低唱片是我 算是暗中一起分享过首歌 从你的套房带走被单是我 你睡过的至少我都睡过 从你工作间带走废纸是我 照着你的笔迹写封信给我 在你抽屉中放低戒指是我 你就算知也不会想是我 《防不胜防》 虽然这首是写人鬼恋的,但爱你而无法表达,只能做个漏夜造访者,就算你不知道,也要这样和你有着隐形的关系。
其实,生活中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也有着同样的心态吧?用人鬼恋的写作方式,很微妙的表达了一些生活中很细致的小场景。你有没有爱一个人爱到有这样的时候——和你有一丝半点关系的东西,都觉得你我之间是有联系的。
哪怕是你呼吸过的空间…… 同样都是惨情词 其实,如果说到惨情,当今词坛唯林夕一人。同样是惨情词,黄伟文的作品里真的一点都不少。 《失恋王》里写到“每段恋爱都会认错人,失恋的冠军”…… 谁能说的清是只陷入那一段不可自拔的感情之中,还是每段恋情都失败告终,哪一样更悲惨,痛的是自己,第三者无人能说出谁比谁更痛,而不同的是,失恋王可以用自嘲的方式,告别一段又一段的失败。
有时候我会想这样不断不断的情伤,会不会忽然的爆发,毁灭。也许会有这样一瞬间崩溃掉的时候吧,不过好就好在,人心尚有一个伟大的功能叫做“自愈”。所以失恋王也是自愈力最强大的那个吧。
《垃圾》“被你浪费 被你活埋/让你愉快 让我瓦解/为你盛放 颓废中 那媚态/留我做个垃圾/长留恋于你家/从沉溺中结疤 再发芽/情爱就似垃圾/残骸虽会腐化/庭园中最后也 开满花” 不惨情吗?一颗真心被你浪费被你活埋,不惨吗?把情爱都当做垃圾,这就是爱一个人低到尘埃里了吧。
只要是能让你愉快的,瓦解我自己又怎样,就让我长留恋于你家,同样也是爱到一种乞求了,是不是和惨情王林夕一样爱到失去自我了?可是,可是,就算颓废中仍有媚态,沉溺中结疤能再发芽开满庭院的花……这就是黄伟文啊…… “被世界遗弃 不可怕/喜欢你 有时还可怕”击碎灵魂的一句,用最直白的语言道出现实,就有这样的瞬间粉碎你的怪力。
《野孩子》“我也笑我原来是个天生的野孩子 连没有幸福都不介意” 爱一个人爱到这样明知故犯的时候,你大概终能体会到什么吧?比如爱情天生就让人身不由己…… 用“野孩子”和“没有幸福都不介意”这样的强烈笔触,第一人称的用法,代入感极强的一句,真的这样一句就够了,眼泪骤然聚集在心上。
野孩子这样的词,给人倔强及令人疼惜的心理感触,野孩子或许从来就不曾体会过幸福的滋味,把这种不介意幸福写出来再次强调一遍,太有杀伤力了。
“明知爱这种男孩子也许只能如此,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 你看,这就是黄伟文的态度。做一个野孩子没有幸福不要紧,不爱我不要紧,但是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爱情无法勉强,也不是努力就能够得到的。
我们爱一个人的时候,尤其容易爱得低到尘埃里,清醒如张爱玲,仍不能幸免。所以,就算得不到爱人的回应,还能这样自信的说一句,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好心分手》“捱得过无限次 寂寞凌迟/人生太早已看得化 也可怕/回头望 伴你走 从来未曾幸福过”我们明明相爱,却为什么要彼此折磨呢?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在谈什么,你试过和相爱的人冷战时那种感觉吗?就是这样的。
寂寞凌迟。深陷在那个氛围中,心被一刀刀凌迟,风吹草动便会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我只能感叹,黄伟文用词真的太狠,太精。 你爱也好,不爱也好…… 好就好在,他说:若注定有一点苦楚,不如自己亲手割破 还有他早期被大家熟知的《你没有好结果》 “今天淌血是我心即将痛在你心/身份对调发生/来让你一生最喜欢和珍惜那人/也摧毁你一生完全没半点恻隐/等欣赏你被某君一刀插入你心/加点眼泪陪衬/来让你清楚我当初尝到的折磨/你亲身试清楚如凡事亦有因果/这算不算狠我抚心自问/没人想变得那么残忍” 也许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到学会吃苦瓜的年纪吧…… 惨烈的痛到不知还能怎样,那就试想下对调身份,让你也来感受一下。
但愿你没能有个好结果,到那时你是否能体会我当初的爱。
没有人想变得残忍,谁都想要幸福不是么…… 林夕的惨情,是含在深秋里落叶的叹息,是烟雨中隐隐的惆怅,是化也化不开散也散不去的愁意。 《信徒》“一边爱 一边走/我已经成为你信徒/相信 情到深处 不怕孤独” 也许我们有些人是爱的信徒,爱情本身就是一种信仰。
但是爱一个人爱到成为另一个人的信徒,是不是只有林夕才能做到这样不需要自己?对于爱情或许我知之甚少。 《暗涌》“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历史在重演 这么烦烧城中……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仍静候着你说 我别错用神/什么我 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 看命运光临” 当悲情轮回成命中注定…… 你能体会这种感受吗?我想感情的命途一路坎坷的人,一定一定会认同的无言以对。
我问自己,问天问地,最后我只能惨白无力的说一句:大概是我前世不修吧……我不懂该如何再去努力修得自己的幸福,唯愿能修得一颗可以坦然度过余生的心。
《如果你知我苦衷》“如果你知我苦衷 何以没一点感动/谁想到这样凝望你 竟看不到认同/明知我心里苦衷 仍放任我做好梦/难得你这个朋友 极陶醉 但痛……/未得到的 从未怕失去/如此相亲 竟不算一对/从不相恋 怎麽可再追” 傻瓜,我们怎么能叫得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们怎么能去问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何以没一点感动。但……怕就怕,以朋友的身份给人希望的错觉,最难熬不过是得不到放不下。我却连一句残忍也说不出口,因为当一个人真的狠心拒绝你,从此消失于你的世界,我真的分不清哪一种痛更痛,哪一种折磨我更能承受得起。
我不知道爱的幸福模样,但痛的样子应该大抵如此的吧。 还有他的“有生”金句……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其他那些一眼令人心疼的句子…… 「情人节不要说穿 只敢抚你发端 这种姿态可会令你更心酸」 「有没有 试过心酸 酸得发觉良辰都苦短」 「甜言蜜语亲吻笑脸全捏到手中 才令我的天衣有裂缝」 「其实我真正得到有什么好 他有什么好 亦归于尘土」 《再见二丁目》当我忽然参透“原来我非不快乐”的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掏空,刹那间我似灵魂消散,又与天地同在般……后来爱这首歌爱到不行。
这首歌曾听过很多遍,也看过林夕的那本《原来我非不快乐》。直到有一天我在KTV跟朋友喝酒,带着深深的醉意唱出这首歌的时候,唱着唱着忽然明白:原来我非不快乐…… 在这个世界上,原来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快乐的。
也就是说,我的悲伤谁也看不到,那种深深的孤独感袭来瞬间令人崩溃。用快乐这个明快的词来写悲伤,一点痕迹都没有让你看到。实在是很高明。 ---------------------------------------------------分割线-------------------------------------------------------- 最后以偏爱之名,推荐一首黄伟文的绝美歌词: 《痴情司》 梦还没有完 大寒尚有蝉 夜来冒风雪 叫唤着雨点 梦还没有完 断垣望归燕 有人情痴得 不怕天地变 梦还没有完 泪流尚觉甜 别离亦不怕 约誓在耳边 梦还没有完 命途若不变 你还能偏执 拖到几丈远 其实你我这美梦 气数早已尽 重来也是无用 情愿百世都赞颂 最美的落红 敢舍弃才是勇 梦还没有完 恨还没有填 牵挂像笔债 再聚又再添 梦还没有完 越还越亏欠 叹红楼金叉 醒觉不复见 梦太好 别相信 其实你我这美梦 气数早已尽 重来也是无用 情愿百世都赞颂 最美的落红 曾为君栽种 其实你我这美梦 气数早已尽 缠绵也是无用 情愿百世都赞颂 最爱的面容 因爱而目送 梦还没有完 愿还没有圆 漫长地心算 快乐却太短 有谁情痴得 不怕天地变 一片白茫茫里面 让情痴一洗恨怨 今世若无权惦念 迟一点 天上见 生活中,很大一部分人可能会嗤笑爱情,也许他们也并不是不相信爱情的吧,只是说到最后每次都要来一句,爱爱爱说到底是要踏踏实实生活的。
还有一些人为爱伤神,深陷不已…… 爱情总是说不破,参不透的。各有各体会,可痛起来的样子那么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