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曼青法国 国学人物郑曼青(一)转载
身处现代化时代的我依然亲近着旧时代的国学。但这并不代表我厚古薄今。就像是有民族文化自豪感的我同样深深地喜爱西方文化的精品一样。
古人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可是我研究过唐山大地震,发现1976年唐山并没有发生大疫反而比其他年份疫情发生率更低,这就是现代化的社会体系和疫情防控技术(比如飞机喷洒消毒剂)相对于古时候的巨大进步。但这种巨大的进步要看是什么在背后所操纵。
佛家所说的降魔,不是孙悟空打妖怪那种神话故事,实际就是指人心中那些不善的东西,有人给这个起了个名字叫心魔,它们无形无相,却真实的存在,而且能够改变有形有相的世界。古人宁肯抱朴宁肯守拙,就是为了降服心魔,他们知道心魔有个特征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高一丈,魔高十丈。
如果我问你盖房子容易还是毁掉房子容易,你会说毁掉容易;那么如果我问你是维护人与自然的和谐容易还是毁掉这个和谐容易呢?你会说维护难,毁掉容易。好,古人就是挑难的做;今人挑容易的做。
这就是区别。古人把降服心魔放在第一位,我们把改造世界放在第一位。古人于今人道不同不相与谋。没有办法辩论谁对谁错。现代人就是这样,既能够享受现代化的方便,但又必须承受方便的副作用,就像汽车时代必须承受堵车与尾气。
方便是有代价的,不方便也是有代价的,有的人认为当不惜代价,有的人认为得不偿失。究竟是世界决定了认为还是认为决定了世界谁能说得清楚,但不管怎样,每一个人的肉体都在一个特定的时段内沉浮于这个共同的大千世界,既来之则安之,选择自己的乐土就不虚此行。
因为爱好国学,所以喜欢研究国学人物,就是历史上那些有同样爱好的前辈高手。就像股票炒手们喜欢研究巴菲特索罗斯一样。读人物传记要比读人物的文章有意思多了,真实,鲜活。这个郑曼青是集书画、武术、中医于一体的国学高手,是没事和张大千混在一起的大才子,研究起来颇有意思。
今我先介绍一下他的生平,在接下来的文章中我将分析他的经历和他的对武术的见解(他是用中医的眼光来看内家拳的,而且师承大家,所以非常值得一读),最后我将解读他是怎么死的。你看,就有人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郑曼青(1902—1975),原名岳,字曼青,自号莲父,别署玉井山人,又号曼髯,永嘉城区(今温州鹿城区)人。幼颖悟,从母张氏习诗书,过目成诵。10岁从汪香禅习画,14岁后画艺大进。1917年,到杭州,结识沈寐叟、马一浮、经子渊、楼辛壶等,相与研论诗、书、画。
1920年到北京,因在报章与名士以诗唱和,受郁文大学招聘,讲授诗学,并得以结交郑苏戡、陈师曾、王梦白等,经六载之熏陶,诗画俱臻进境。1928年,执教国立暨南大学,又任上海美专国画科主任。
1931年,与黄宾虹等创办中国文艺学院,任副院长。1932年,辞去一切教职,专从阳湖国学大师钱名山攻经学,三年足不出庐。因早年学习少林拳,后改习太极拳,颇多创获。
1934年出任中央军校拳击教师,1939年任湖南省政府咨议兼省国术馆馆长。次年转往重庆,任教于中央训练团。又因少时多病,随母捶药,萌有医药济世之志。25岁从安徽名中医宋幼庵学医。精于病理,尤于妇科、骨科别有心得,曾任全国中医公会理事长。1946年任制宪国大代表,次年当选中医公会国大代表。
1949年去台湾,与于右任、陈含光等结诗社,又与马寿华、陶芸楼、陈方、张谷年、刘延涛、高逸鸿等成立七友书画会,并参与发起建立中华民国画学会,当选为理事兼国画委员会主委,又任中国文化学院华冈教授、中华文化复兴运动委员会纽约分会艺术组负责人。
25年中,先后多次在国内外举行个人画展,其间在巴黎国家画廊与纽约世界博览会上,为西方画家所赞赏,被誉为东方水墨画之大师。在台湾,创立时中拳社,传授拳术。1965年赴美国,客居纽约,创办太极拳学社,广授生徒,直接间接从学研习者不下数万人。由于擅诗、书、画、拳、医五长,故被赞为“一代奇才”。
郑曼青习医完全是应了“久病成医”的老话。他小时多病,她的母亲识得中草药,便亲自抓药调理,耳濡目染,郑曼青略知医理。从教后,吃了粉笔灰,患上肺病。后来,又经历了一次大病,便决定专心学医。 一九三○年,他曾被选为中国画展代表,与张大千等人同赴日本为中国在日画展审定唐宋元明清各代展出作品。
回国后,齿颊流血,大小便不通。吃了医生给他开的药后,大泻不止。郑曼青瘦了下来,又施以滋补身体的方剂。结果,郑曼青卧床十八日,昏沉不醒。
这是医生不知病者体质造成的。病愈后,郑曼青不想把自己的生命断送在庸医的手上,便发愤研究脉理,潜心学习《脉要》、《脉解》等经典。当时,郑曼青正执掌中国文艺学院,每有学生患病,便尽心为诊。不到一年时间,“郑一帖”的美名就在学生间传开了。
后来找郑曼青诊治的亲戚朋友越来越多。有天,前清进士濮秋丞身体发热请他看病,服了半帖药,次日便起床了。从此信服郑曼青的医术,家人有病都让他诊治。获此缘分,由濮秋丞引见,日后郑曼青才得从太极宗师杨澄甫学拳,拜安徽名医宋幼庵学医。
一日,在杨澄甫处,濮秋丞赞郑曼青为神医。杨澄甫的徒弟秦道生当即站起来,伸出手臂让郑曼青诊断。郑曼青把脉后,告诉他有大病,危在旦夕,若不请良医医治必死。秦道生听了应道:你平时和我推手过招,敌不过,故以此来诅咒我吧!
边上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杨澄甫也捧腹不已。郑曼青正色道:我平生不喜谐谑,更不会借医骗人。秦道生说,我人好好的,怎么会有病?郑曼青说:你的病潜藏在腑臓未发而已。不信,就举几个现象。
一,头晕否?二是否腹泻?秦道生答:不头晕,而腹泻是夏日常事,有什么可奇怪的。郑曼青说,你的腹泻定是水泻,想泻即泻,忍也忍不住,而一泻就止,了无余滴。是不是这样?秦道生这才变了脸色:正是像你说的,这是什么病?郑曼青说:这是脾败的缘故,夏日容易使脾败,你要注意休息。
病发时,我可以为你医治。秦道生说:我即赴苏州,明日回来请你治疗如何?郑曼青说,不可。你有行动,病即发,那就来不及了。秦道生还是听不进郑曼青的建议:我去了即还有什么关系呢。郑曼青说,如果一到苏州就病发,那怎么办呢?在座的人都觉得郑曼青言过了,秦道生更是拂袖而去。
过了十天,秦道生还未回来,杨澄甫有些惦记,说他肯定到其他地方办事了。郑曼青说,秦不是死了,就是病的很重了。杨澄甫责备道:你怎可凭空咒人呢。郑曼青理直气壮回道:若我的话没有被印证,从此以后我将不再谈医。 满一个月的时候,面容憔悴的秦道生来看师傅,倚门叹道:我轻视郑曼青的话,差点死在他乡。
原来,他一到苏州即发病,手脚都不能动了,发热头晕口渴,请了当地名医,所诊断的均与郑曼青说的一致,服了二十八帖药才好转。
大家这才对郑曼青刮目相看。 经此一事,郑曼青医名大震。濮秋丞认为他的医术有独到之处,把他推荐给宋幼庵。当时,宋幼庵已经年届古稀,闭门不接诊了。为了以实际病例指导郑曼青,重开门诊。每天早上,他先让郑曼青把脉诊断,自己再复诊,有错当即纠正,下午则讲医书两个小时,然后再到药铺,取药材详解。
如此,郑曼青随宋幼庵学了半年。郑曼青走后,宋幼庵还把一月来所诊药方和从医后碰到的一些疑难杂症写下来,每月定时邮寄给他。
一九三五年春,宋幼庵觉得自己年事日高,亲来南京将平生绝学尽传给郑曼青。 郑曼青曾言他的内科伤科十之七得自宋幼庵所传,而外科则多属释道行所授。道行俗姓边,名宝华,其学得合肥王子务秘传。 “君之臂是铁否?”——郑子太极拳 郑曼青在拜杨澄甫为师之前练过太极拳。
第一次是在一九二三年,任北京美术专门学校教授时,郑曼青体弱,同事刘庸臣教以太极健身。但只一月,便觉无趣而中断了。第二次在一九三○年,郑曼青创办中国文艺学院,操劳过度,甚至呕血,再次操习太极拳,不一月,病情好转,身体日渐强壮,于是坚持练习,两年间,那些力气十倍于郑曼青的人找他较量,好多次都为郑所败。
杨澄甫初对郑曼青只是泛泛而教,似有保留。但郑曼青一生多奇遇,因缘巧合之事常见。
杨澄甫的夫人抱病垂危,找了很多医生都没有见效,想不到郑曼青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杨澄甫感激不已,遂将他人未闻的口诀相授。 郑曼青诗书画底蕴深厚,对太极的见解自然不同于一般武夫。
他将杨澄甫所传太极拳进行了改良,删繁就简,人称“郑子太极拳”。他说:“太极拳原仅有十三式,以沿传既久,架式增繁,练习费时,不易普及,余乃删减为三十七式。已较原有之十三式,增多廿四式。此亦因时制宜,勿以余著之简易太极拳以为简也。
” 郑曼青的简易太极拳,强调了“美人手”,以尽取太极“柔”之精华。 郑曼青的拳脚功夫至今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件,是抗战时在重庆应英国大使之邀表演太极的事。多年以后,亲历现场的杨门师兄弟邓克愚在为《郑子太极拳十三篇》一书作序时,追述往事:“赴大使馆表演太极拳术,适英军访华团在馆,悉少壮军官,意气豪迈,见曼青矮小而少之。
予曰:君等皆身材魁伟,实力雄厚者,得欲与曼青一试手乎。
众皆连声诺诺。其中孔武有力者,以安君为最,即趋前询以试法。曼青曰:悉如君意。乃于寻丈外,汹涌而来,攘左臂而揎右拳。曼青侧身左让其锋。则安君已颠仆数步之外,旋复攘右臂揎左拳,又从右颠仆如前状。最后变用双拳搏击式,向曼青迎头猛击,势殊惊人。
甫见曼青头乍后仰,伸右掌于安君左腋下,扑之,则安君已两脚离地,仰后翻跌于寻丈外,迫至场边,骤见曼青飞步随之,迅提其臂,得不仰出场外,众皆惊喜赞叹。” 见此,余下的人都不敢上前和郑曼青较量了,纷纷请他表演,郑曼青即掤右臂作虚抱式。
邓克愚说,谁能推动使他移步便算胜了。有人上来推,不能动,又上一人,并力推许久,仍不能使郑曼青移步。蒲君请郑曼青换一种方式表演,郑曼青便伸臂仰掌,说:“请固握予手掌,以力压之,弗使翻动,为胜。
”又上来几人,三次握他的手,三次仰跌而出。 郑曼青又伸臂舒掌,请大家用力猛斫。那安君又上来,用掌大力击十多下,缩手而退。接着蒲君也举拳连砍数十下,而郑曼青好像一点没有事情。
蒲君能中国话,叹服:君之臂是铁否? 郑曼青精于太极由此看见。细思,颇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味。 在《郑子太极拳十三篇》书里,郑曼青附录了一张表格,用自己二十年来身体状况变化,来阐述练习太极拳的妙处,于今仍有教育意义。
如:二十年前——耳目平常,不耐久用,手腕少力,足心时痛,腰膝稍劳便酸疲。目前——耳仍平常,目至今已四十九岁,视力反胜于前,且能耐用,手腕加强,足心不痛,腰与膝虽日行山路百四五十里,连达三五日,未觉疲乏也…… 郑曼青曾任中央军校教官,主持过湖南国术馆,教授、推广太极拳。
一九四八年迁居台湾后,更是以此为乐,创办时中拳社、太极拳研究社等,奔波于中国台湾、中国香港、美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开馆收徒,设班研究。
时至今日,郑曼青的“粉丝”已达数十万之众。有一位叫Wolfe Lowenthal的美国人,还写了一本《郑曼青教授与他的太极拳是没有秘密的》(《There Are No Secrets: Professor Cheng Man Ch'ing and His T'ai Chi Chuan》)的书于一九九一年出版,专门探讨郑曼青的太极拳之道。
在台北二二八和平公园,有一处空地。据说,郑曼青常到此教拳练拳。“如果下午到树下的空地去找,还能发现清晨人们练拳时留下的痕迹,以及推手所画出的范围。” 郑曼青晚年撰写了《中华医药学史》、《易全》等著作,总结自己医学拳术所得。
“郑氏五绝”——皆非有意求之 郑曼青多才多艺,国民党元老林森曾有“郑氏五绝”匾相赠。顾毓琇称郑曼青:“大道传中华,巨毫濡古今。六通桃李盛,三绝友朋钦。画意从诗意,天心见圣心。岁寒闻鹤啸,梅雪伴龙吟。”说他五绝之外,还通象棋和围棋,常与国手谢侠逊对弈。
但这一切,对郑曼青而言“皆非有意求之”。一九四一年,他在《时代精神》杂志发表文章,自述习医经过,曾谈到:“二十年间,岳忽为文艺,忽为教育,忽为武术,忽为医学者,皆非有意求之,悉因病而得却病之法耳,何足述焉。
然而岳之如此,始则近乎为我,终则近乎兼爱,为我兼爱,皆孟轲所不取,吾其果近乎杨墨者欤?虽然,杨朱墨翟必欲以其道行者,是有为之为,以视圣人推己及人之心,自然而然者,毫厘千里,吾所志在圣人,亦若是而已矣,岂欲求多艺以自炫哉?” 宋美龄曾问郑曼青为何在艺术创作顶峰时期转向行医之路?郑曼青告诉她:“只有在不以艺术为生存之道的时候,他才能够抵达自己的最佳创作状态,使自己侍奉于艺术而非利用艺术。
” 郑曼青智慧,岂止聪明两字能形容。正如宋美龄指出的:“艺术和生命一样,是一个持续演变的过程。……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将是展现他不断延伸的视野。” 对于痴迷太极之道,郑曼青亦在一篇《谈心得》的文章解其原委:“十数年前,有从游者问余曰:先生身兼五艺之长,生平究以教何艺为乐意。
曰:以教太极为最乐。闻之者甚以为疑。曰:似近粗豪马。曰:是非尔所知也。此为人生哲学之结晶者,以其精微而论,较习一切文艺之难,且有过之,决非一般武事可比。
曰:愿闻其详。曰:余弱任诗书画三课教授,以教书法为乐,以其含有强身运动之益。强壮将届之年,流离入蜀,以医糊其口,不意医运大行。人皆誉之曰济世活人。
然余则以寝食无时,苦不堪言,且日与愁眉苦脸相对,肩人以生死之话,待有笑容焉,则余已不得而见也。惟教太极拳,不独可以袪病延年,心神愉快而已,少长咸集,善与人同,效老莱子之儿嬉,耄年不倦,胜华元化之禽戏,专气致柔,真可谓康乐无疆。
” 人生难得自在。郑曼青豪爽,嗜酒,刻有闲章“醉乡侯”、“酒后尚称老画师”自矜。七八岁即能饮酒一斤。十八岁曾醉死一夜,受母责斥,戒酒六年。二十四岁出京时开了戒。 那年去日本,当地艺界宴请中国画家。
席间有日本人以酒挑衅,郑曼青与张大千提出以大碗盛酒一口气干完,连饮数碗,使该日本人大惊,甘愿服输,次日日本媒体即以《酒王张大千郑曼青》为题报道中国画展盛况。 晚年因有高血压病,其妻常限他喝酒。
一九七五年春,郑曼青返台,学生们设宴为他洗尘。据当事者回忆,当晚,郑曼青心情特别好,与学生一一畅饮,虽控制在平日酒量内,但不料因此中风,四天后病逝于台北,享年七十五岁。 有人在他逝世后第二天,在一篇题为《芭蕉外的才情——郑曼青》的文章中,这样写下—— 长长的庭院里,瘦竹依然在寒风中摇曳;静静的客厅中,一把芭蕉扇,放在墙角,但不见郑曼青打太极拳,不见他盘膝而坐,空留一室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