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伟贾樟柯 谁还记得小武?记录小武扮演者王宏伟与贾樟柯渐行渐远的20年
自从饰演电影角色小武以后,王宏伟似乎就再也没能摆脱这个小镇青年的形象。尽管他当初的表演堪称低劣,在正统表演教学体系中,他几乎犯下了“所有不可原谅的错误。”但这无碍于扬名海外。此后的20年,他演了一部又一部的贾樟柯电影,《小山回家》《小武》《站台》《任逍遥》《世界》《三峡好人》《天注定》,连录像带店的大婶都认得他。
但在过去的20年里,王宏伟却在大银幕里的戏份越来越少,从量身打造的主角到一闪而过的客串,就像他自我嘲笑的那样:“我好像‘地下’了二十年,从来就没冒出来过”。曾经的他可以一摔酒瓶子就摔出个“青年实验电影小组”,同贾樟柯一起在柏林电影节承载“亚洲电影的希望之光”。而现在,他只能从香港电影院里看完《五十度灰》悻悻离去:“外国三级片,这个好,就去看了。结果太无聊了,什么都没有!”
外国电影啥都没有,那死党贾樟柯呢?尽管在国际电影节上拿奖拿得手软,可他的电影好像也变了。观察者网专栏作家毛尖也曾经如是评价贾樟柯:“糟糕的是,《天注定》几乎失去了《小武》和《三峡好人》中的‘灵韵’,那种可以包容社会分裂或分裂人物的氛围。
用电影中的人物来举例,就是具体的“韩三明”退场,修女像、耶稣像和毛泽东像登场……但是《天注定》中的韩三明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令人焦躁的时代符号,温州动车事故、女局长的一百个LV包、夜总会里的制服诱惑等等。这些符号好像全息,其实单面,远不如一穷二白的韩三明更能全方位说明这个社会,但韩三明被符号盖住了。”
对于搭档过整整20年的昔日好友贾樟柯,王宏伟也不愿言及太多:“我不想再评价以前合作过的伙伴了。”看着好友屡次亮相国际奖台,王宏伟也还是在宋庄乐得逍遥,天天晚睡晚起,偶尔再跟朋友们吃串喝酒。
再来回顾一遍电影《小武》吧。影片中,小武答应,在小勇结婚时送上六斤礼钱,后来就在街边偷了钱包上红包送了过去。只是,小勇在飞黄腾达以后,却开始嫌弃这位当初的好哥们,连结婚都没有告诉他。谁还记得小武?恐怕没有多少,多半只会记得那个导演贾樟柯。
以下是微信公众号“电影娱情办”4月4日刊发的作者何小沁的文章《消失的“小武”》。
“我老婆说,一般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我,坐也坐不正,站也站不直。我平时就这样儿。”王宏伟点上一根烟,松下一边的膝盖,耸起另一边的肩膀,仰头慢悠悠抽起来。这一刻好像时光倒流,我们就站在《小武》一帧粗糙的影像面前。
1998年,贾樟柯把自己的长片处女作《小武》寄到了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单元,尽管已经过了收片的截止日期,但最终还是获得了论坛单元大奖。权威电影杂志《电影手册》评价其“打破了中国电影常规,标志着中国电影的复兴与活力”,影评人称其为“亚洲电影的希望之光”。从此,小武成为西方观众眼中中国小镇青年的形象代言人,“汾阳小子贾樟柯”也开始了在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刷脸时代。
与贾樟柯声名鹊起相对的是,《小武》在中国独立电影史上的里程碑地位并没给小武扮演者王宏伟的生活带来多大变化——尽管他演了一部又一部的贾樟柯电影,《小山回家》《小武》《站台》《任逍遥》《世界》《三峡好人》《天注定》,连录像带店的大婶都认得他。他在大银幕里的戏份越来越少,从量身打造的主角到一闪而过的客串,与昔日死党贾樟柯的创作路线也渐行渐远。除了那个很小的圈子,外界少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小武”消失了。
“我好像‘地下’了二十年,从来就没冒出来过”,王宏伟有些自嘲地笑道。这些年来,他从朱日坤手里接班,成为栗宪庭电影基金的艺术总监,同时他还策划了北京独立电影展、担任栗宪庭电影学校的表演老师,常年工作生活在北京郊外的宋庄,与都市经济圈隔绝。谈到今年的影展计划,王宏伟茫然地说,肯定想继续,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不好办。
我这篇轻描淡写的文字,也只有一小部分能够出现在门户网站上。
与王宏伟见面是在北京南部一座高架桥旁,一辆动车呼啸而过,他描述的那栋黄墙二层小旅馆便在桥底探出头来。拉开旅馆的门,烟气带着灰尘在阳光下打起了转,一眼可见一面墙的货架,上面摆着毛巾、牙刷、洗发水、桶装方便面等生活用品。这里仿佛仍旧停留在二十年前,在北京,类似的地方应该不多了。
打电话给王宏伟,三秒钟后他便从旁边的屋里迎了出来——小眼睛,小个子,乱乱的头发,窃窃的笑;旧毛衣,卷边的牛仔裤,蒙灰的皮鞋,唯一变化就是有点发福。他在你面前一亮相你就知道,这不是王宏伟,这就是小武,中国的小武。
现在是王宏伟参与幕后工作的新片开机的前一天,剧组人员都来自宋庄电影圈和栗宪庭学校,就选择在这里进行最后的讨论。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小破屋子里,唇枪舌剑,烟雾缭绕。门外两个旅馆前台的姑娘戴上口罩,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们。“剧组就这样,都是大烟鬼,很烦人”,说着,王宏伟熟练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继续抽起来。
旅馆小到连两把椅子都找不出来,于是我们一起出门找地方,最后走到了剧组住的另一家同样风格的旅馆。吱嘎作响的小楼梯上去,推开房间的门,两张小床上急躁地堆着两团被子,两大包泡面和矿泉水挤在打着结的超市塑料袋里。我们的摄像记者想找出一块干净的背景,可是失败了。四个人同时站不下,于是我跟王宏伟便分坐在两张床上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