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东是谁 朱学东:回家是我们的价值判断
“在中国,最留恋传统的往往是最底层的人”
新生代市场监测机构董事朱学东离家远行已十多年了,但每年春节临近之时,他都会动用自己所有的社会资源,费尽周折只为了那一张回家的车票。
“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如今,我和他们已经处在不同的社会阶层。”朱学东说,他在北京高档的写字楼上班,穿衬衫,打领带,经常有各种商业谈判,率领他的团队观察、分析市场的风云变幻。
“但是,亲情和乡情依然是心底深处的血脉。”十多年来,他一直坚持着过年回家的老传统。
“春节没有理由不回家。我总要赶在大年三十前到家,年夜饭要和父母在一起吃,那,才叫过年。”
他说他每次春节前回家的时候,当火车一开过长江,眼前一出现南方冬季依然是绿色的草木,他便想跳下火车往家里跑,好及早看到家的模样。虽然,他的理性告诉他,火车确实比脚更快些。
家、父母和回家的内核
朱学东的老家在江苏省常州市的武进,那是个春天油菜花铺满田间,夏天可以坐在自编的吊椅上,有虫鸣伴着荡秋千的鱼米之乡。他至今还记得起家乡每年秋天新米上市的香气。
“人一生记忆力最好的前十几年都是在家乡度过的,之后无论漂泊到哪里,都忘不了家的味道。我的父母是典型的中国农民,他们孝敬长辈,小心维护着妯娌之间的关系,勤俭节约,但也胆小怕事,他们对未来的生活总是充满希望。”
朱学东说,他家乡还一直遵守着耕读传家的本分,他从小就接受着中国传统教育。家乡很尊重读书人,十多户人家里,有七户人家出了教师,其中除了教小学、中学的,还有硕士生导师和博士生导师,
“我在家的地位比我弟弟高,并不是因为我是兄长,而是因为我上了大学。而弟弟没有。”
父母留给他的印象是,小时候会揍他,因为他的父母都相信“棍棒之下出孝子”,虽然他笑说自己并不是“一个需要被打很多的人”。
朱学东想给父母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使他们脱离他小时侯曾经看到的艰辛和贫苦。但父母又都是非常传统的中国人,不愿意闲下来,不愿意离开生长的土地。他们也很想给儿女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因而在老家盖了很多房子。
他很恋家,离家十几年了,但一回去,就能马上进入家乡的语境,可以什么都不想,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
而相对应的是,他在北京的状态却只是工作、工作,虽然他在北京娶妻生子,却并没有把北京当成真正意义上的家。因为他觉得,有父母在的家才具备家的全部要素,可以身心放松,可以偶尔偷懒。而子女都只是大树干上的分枝。
今年过节朱学东第一次决定不回家,因为父母将做第一次北京之行。父母的到来,使这个春节依然保持过年回家的内核。“只要父母来了,家的核心就是不变的,我还是可以放松下来,可以像以往一样,在父母面前偷懒,只管安心睡觉。”
“事实上,我们那里春节回家过年的习俗非常深厚,因为,越是草根的人,这样的情结也就越深。在中国,最留恋传统的往往是最底层的人。”朱学东说。
而“家乡”是一个使人内心柔软的名词,朱学东发现他身边很多人的普通话说得很好,但是年纪越大,普通话里的乡音就会越重,即使他们在新的城市正如鱼得水,“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我无法解释”。
中国人身份认同的根基
“我是个睡觉很安稳的人,一直如此。惟一的例外是,每年春节要回家的前一周,晚上我都无法正常安睡。”
大年三十,才是中国人旧历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家乡有个习惯,欠钱的人如果能躲过年三十,就等于债务可以再拖欠一年。大家还不习惯使用合同上写定的日期。”
“中国人工作时最心不在焉的时候就是元旦后春节前,只要元旦一过,朋友间就相互打电话叫吃饭,几乎每天都会有饭局,大家一起坐坐、聚聚,包袱该放的放,账该清的清,大家都要各回各的家了。而只有过了正月十五,才会恢复斗志,开始新一年的工作。”朱学东注意到被正规纪年边缘化了的农历,正是中国人心里隐藏的年历。
武进本就是个相对富裕的地方,再加上20年来的经济发展,置办年货的观念已经淡化了,但年三十的时候,朱学东家里还是会杀一头猪,作为最大的年货。他的弟弟会去买很多的烟花爆竹。
这一天,家家都要聚在一起,兄弟两家各三口人,再加上父母,一共八位,推杯换盏,高声谈笑。在家里有了电视之后,春节晚会就成了家里人餐后的必然选择,而朱学东还是保留了一些城市的习惯,他更喜欢上网。
新年到来的时候,各家各户就开始走亲戚,这是中国人维护人际关系的重要途径之一。“我小的时候家里没人,我就去邻居家吃饭,农村不像城市,邻居和邻居间没有交流,旁边住的是谁都不知道。”
朱学东一般会在家里待上一个星期,“其实春节回家是一项非常不经济的行为,大家都拖家带口,千里迢迢。但这不是经济学的问题,而是我们的价值判断。”
对于他来说,过年回家,虽然是一年中的变化,却是人生中永远的常态,运行在再正常不过的轨迹上。
回家看看父母的白发,看看伴随他们几十年的人和物。家里的变化是缓慢的,即使猜得出,也会坚持回家。因为在他心里,只有这样一年才是完整的。而每年结束和开始的时候,他都会选择和父母在一起。
所以,当看到报纸上有人建议为了避免春运高峰而要进行分段休假制,他这样评价:大概这样的人心里没有传统感,他们不知道春节回家的特殊意义。
报纸上还有人提出申报端午节和春节作为民族遗产去加以保护,他也觉得大可不必,因为他认为,“民族的传统是血液里的东西,不用依靠外力维持,我相信我的儿子也会尊重这样的传统,即使方式有所不同。”
“传统是确认我们身份的标志,它让我们知道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它是这个民族有共同认识的重要基础。”朱学东说。文/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