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蔼龄有孩子吗 宋耀如:婴儿时就是“共养”的孩子吗?
美国女作家项美丽(埃米莉·哈恩)上世纪四十年代初以《宋氏家族》一书成名。图为上世纪四十年代,项美丽(右三)随宋氏姐妹(左一蔼龄、右一美龄)视察重庆军医院。
宋耀如出生后,在家乡文昌的少年岁月,全无文字记录,只能靠乡民们的口耳相传。
至于这些相传是否可靠,只能靠各人去判断了
宋耀如:婴儿时就是“共养”的孩子吗?
文\钟 一
宋耀如被“过继”,是叙述宋耀如历史的重要环节。只是由于大家你抄我、我抄你,这当中夹杂着太多混乱的难以自圆其说的说法,所以要把此事说清楚是很困难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因此,宋耀如的身世之谜,最难破解的当数“过继”之说。
宋耀如被“过继”及类似“过继”的说法,实属不少,比如宋霭龄说婴儿时“共养”,埃米莉·哈恩说去美国后“过继”,韩裕丰说1875年去南洋后“过继”(“收养”),以及韩裕丰的说法又被修改为是1878年到波士顿后“过继改姓(姓宋)”。
“过继”当中,又夹生着“共养”、“收养”之说;“过继”当中,又派生出过继而“改姓”姓宋之说,如此让人眼花缭乱的说法,人人跟着转述,没人去深究当中的关联与矛盾,现在要来明辨是非,实在是困难重重。
我们试图一步步来看个究竟。首先试问:宋耀如在婴儿的时候就是被“共养”的孩子,这种说法可信吗?
1942年在美国出版的My Father in China(译成中文为《我的父亲在中国》),是涉及宋氏家族早期历史的重要著作。此书本是美国监理会在华传教士William B.Burke(步惠廉)的生平传记,但由于步氏是宋耀如在美国范德比尔特大学的同窗,后来又是同事和好朋友,而该书许多章节写到了步惠廉与宋耀如相互之间的交往,无意间留下弥足珍贵的文献记录。
《我的父亲在中国》的作者詹姆斯·伯克(James Burke,中文名字布雅各),是步惠廉第五个儿子,曾任美国《时代》杂志驻远东记者。为了撰写父亲的生平,他1941年在香港访问过宋蔼龄和宋美龄。宋蔼龄在重庆时阅读并修改了该书中有关宋氏家族的章节。
当詹姆斯·伯克在写《我的父亲在中国》(1942年)的时候,从1881年6月25日宋耀如在美国圣三一学院读书时,写给传教士林乐知和父亲的信中,发现了宋耀如“原姓似乎本不是宋,而是韩”的问题。
他这样写道:“有趣的是,这封信揭示了宋的原姓似乎本不是宋,而是韩。他的罗马注音(他自己的名字Hann Cardson和他父亲的名字Hann Hong Jos'k)看来是一种中国南部的方言音。但是,宋还在信尾用中文写了名字。
这些文字翻译成标准的中国官话注音应该是Hann Chiaoshun(宋的名字)和Hann Hung-yi(父亲)。这里的韩是一种常见的中国姓氏,起源于中国古代封建王国韩国(不是大王朝)。宋没有回到中国时,他仍然在使用此名。”
宋耀如在信尾用中文写上他的名字,经我们查看宋耀如原信,这个中文名字是三个繁体字:韓教凖。
詹姆斯·伯克又猜测说:“在范德比尔特,宋从来不提名字的事情。当然,可能的假设是,因为那位领养了这个年轻人的姨
父姓宋,姓氏便随着领养关系而改变。这在中国是普遍的习惯。”这个猜测是说,宋耀如原本姓韩,可能是“因为那位领养了这个年轻人的姨父姓宋”而跟着宋姓,无异于“过继”。
只是,詹姆斯·伯克接着说,“后来,在宋去世以后,他的孩子们以他本姓宋非姓韩为事实,给出了另一种解释。”
这是怎么样的解释呢?面对詹姆斯·伯克的疑问,宋耀如的长女、孔祥熙夫人宋蔼龄在回信中这样说:“关于你在信中提到的我父亲自己署名为韩教准的事情,这很容易解释。他父亲的妹妹没有儿子,所以当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被认作宋家和韩家共同的孩子,以保证每年清明时韩家坟前香火不断。”
宋蔼龄的意思是,他的父亲宋耀如原本就姓宋,他“自己署名为韩教准”,是因为在婴儿的时候,他“被认作宋家和韩家共同的孩子”,也就是宋、韩两家共同养育的孩子。
这话是很难读懂的。所以,面对宋蔼龄来说“很容易解释”的事,却连詹姆斯·伯克也困惑不已。
他在《我的父亲在中国》(1942年)中满腹狐疑地说道:“要不是对一个中国人来说一人同时代表两个家庭是非常不寻常的事情,那么这个回答便是理由充分的。这又引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即如果韩鸿翼只是他的养父,宋为什么不试图与生父联系。而且如果韩是一个没有孩子的姨父,宋为什么会在信中提到他的‘兄弟姐妹’?”詹姆斯·伯克产生这样的困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詹姆斯·伯克又像是许愿似地说:“更充分的解释可能要出自正式的宋家历史了,该家庭的成员目前正在考虑这项工作。”可惜,迄今未见宋家成员完成正式的“宋家历史”这项成果。所以,迄今也还没有人能将宋耀如为什么改姓宋、什么时候改姓宋说清楚、道明白。
我们现在来看宋蔼龄的回信,看看她到底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其实,她说得太过随意,漫不经心。
她说到的“他父亲的妹妹”是指谁呢?
我们知道韩教准(宋耀如)的亲生父亲是韩鸿翼,还知道韩锦彝生四男即安翼(幼卒)、鸿翼(出嗣)、鹏翼、鹑翼,就是说韩鸿翼只有弟弟鹏翼、鹑翼,没有所谓的“妹妹”。当然,若是生女不入谱,又是另当别论。问题是,宋蔼龄认为她的父亲宋耀如原本姓宋而非姓韩,但事实上宋耀如姓韩,所以,她说的这个“宋耀如”的父亲(即詹姆斯·伯克猜测的宋姓“生父”),就是一个不曾存在的人物。
即使存在这个“他父亲”(宋姓“生父”),而且“他父亲的妹妹没有儿子”是个事实,这又与宋耀如“被认作宋家和韩家共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可能宋蔼龄要表达的意思是这样:他父亲的妹妹没有儿子,妹妹的夫家姓韩,为了保证每年清明时韩家坟前香火不断,所以当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被认作是宋家和韩家共同的孩子。
我们这只是在语意上替她圆说,但事实却不是如此。所以说,包括宋蔼龄在内的宋家子女对他们父亲的早期经历,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导致记忆的模糊错乱都是难免的,这是我们阅读他们的回忆及文章不能不加以注意者。
宋耀如出生后,在家乡文昌的少年岁月,全无文字记录,只能靠乡民们的口耳相传。至于这些相传是否可靠,只能靠各人去判断了。
韩秀华在《伯公宋耀如》(2009年)中,也这样说到宋耀如小时候的事情:“伯公宋耀如,个子不大,个性天真活泼,蹦蹦跳跳,生龙活虎,故得外号‘阿虎’。他一八六八年(七岁)进私塾读书,由于敏捷聪颖,勤奋好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因此,某某先生给他题了四句话:‘聪明天赋经书熟,名显高科压众仙,不作朝中金榜客,定为世上大财翁。’给一个穷孩子如此高超的评价,人们都认为过份,只置之一笑。”“岂料,时代造就了他传奇的一生,四句话,一句不差地应验了。一个受到多国民众的崇敬,并且于四十年代就在美国为他建造纪念堂,可见他对时代的影响有多大。”
如果乡村少年宋耀如真的获题这四句话,那么印证于他的一生,那真的是神奇之事,而此某某先生也当是神奇之人。只是我们还无法求证其真实来源,也就权当“传奇”吧。
陈漱渝曾到过宋庆龄祖居之地的文昌县昌洒区牛路园村进行实地调查,他在《宋庆龄祖籍考察纪实》(1990年)中,记述了不少宋耀如小时候的故事。
文章说:“宋庆龄的父亲原名韩教准,是韩鸿翼的第二个儿子。现在在文昌县还流传着一些关于韩教准的传说。乡亲们说,韩教准小时候很顽皮,有冒险精神,特别会爬树。有一次,他正爬椰子树,椰干突然裂了。就在椰干裂而未断之际,他顺势一悠,抱住了另一株椰树的椰干。
周围观看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都夸他跟小松鼠一样灵巧。乡亲们又说,韩教准孝敬老人。他家居偏僻,购买日常用品需跑远路。每当父母要他买东西,他都高高兴兴地去,不怕劳累,大人们夸他‘脚力好’。
乡亲们还说,韩教准从小好学。海南祭祀祖先时,有老前辈诵读‘祝文’,其他孩子觉得诵读‘祝文’的姿态和语调十分奇特,禁不住笑出声来,独有韩教准利用这个时机,悄悄在一旁认‘祝文’上的字。”连“脚力好”这样生动的方言都用上了,可见作者的考察是很深入的。
但是,宋耀如与椰子的故事,还牵扯上外国的传教士。这种乡亲们中的传说,很难说是靠谱的。
陈漱渝在《宋庆龄祖籍考察纪实》(1990年)中说:“有的文昌父老说,因为韩教准聪明活泼,外国传教士很喜欢他,常叫他上树采椰子,或替他们购买菠萝蜜。”
为什么说这种说法不靠谱呢?陈文记述文昌父老的那些说法,是基于据1918年重修的《文昌县志》记载:“光绪年间,耶苏教徒至蛟塘市传教,设教堂,广招乡间男女教授。有英美法教友,派不同,大致以博爱为宗旨,倡平等自由男女平权之说,与中国教歧异。遇有冲闹各持其是,官厅莫能禁止。耶教徒又恃神甫为护符,乡间好事者皆借其教为声援,传播愈广。文昌昌洒铺前蛟塘等墟渐次设堂演教,入会者颇众。”
现在的问题是,确切的记载说,宋耀如在光绪元年(1875年)的夏天“逃离天朝”,到南洋去了,那么此后光绪年间耶稣教徒在文昌的布道,还与他有何相干呢?
《文昌县志》的记载,充其量只能说是外国基督教传教士在宋庆龄祖籍布道的一条重要的地方文献资料而已。
除了宋耀如与外国传教士的“故事”,还有他8岁时与美国船长琼斯交上“朋友”的故事。
大约是1981年4月底5月初,宋庆龄在用英文写的《我家和孙中山先生的关系》(《党的文献》,1994年第5期)中这样说:“美国的一些书中讲到我父亲宋嘉树在八岁的时候就和美国的一个叫琼斯的船长交上了朋友。琼斯每年都到海南岛来买椰子干,虽然我父亲和他在语言上交谈有困难,但他们还是成了好朋友”,后来“他请求琼斯把他带到美国去”,“父亲跟着琼斯船长到了波士顿”。
宋庆龄讲的“美国的一些书中讲到”的她父亲小时候的事情,她其实并未求证所言真实与否。
事实上,宋耀如不是从文昌去美国波士顿的;再就琼斯船长而言,他是宋耀如历史中挥之不去的人物,却又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这就是斯特林·西格雷夫在《宋家王朝》(1985年)中说:“从来就没有一个叫查尔斯·琼斯的船长。”但是,这些都要等到宋耀如1878年去美国后,我们才能顺便把它讲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