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诒和潘素 章诒和:悲兮远道 魂兮归来

2017-05-06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猩猩啼兮杜鹃叫,落日青枫山鬼啸.篁竹深岩不见天,我所悲兮在远道."吴梅村的这首诗末一句曾被章诒和用作其著作自序的标题.在李辉揭露所谓"国学

“猩猩啼兮杜鹃叫,落日青枫山鬼啸。篁竹深岩不见天,我所悲兮在远道。”吴梅村的这首诗末一句曾被章诒和用作其著作自序的标题。

在李辉揭露所谓“国学大师”文怀沙的劣迹后,这两年难得一见文章的章诒和两周来忽然连续发出两篇雄文,分别披露黄苗子密告聂绀弩导致后者罹祸以及冯亦代在章伯钧家“卧底”的往事,一时之间,颇有“文化群雕”轰然倒塌之意。文怀沙并非“文化偶像”,本一自封的“大师”,其倒塌只是迟早的事而已,然而对黄苗子、冯亦代的揭露,章之文却让文化界一片惊愕、质疑、迷茫,有人从中读出怨愤之声,亦有人从中读出爱恨、宽恕、反思。

章诒和是曾经的“头号大右派”章伯钧之女,写作对于年过六旬的章诒和而言,除了“往事”还是“往事”:罗隆基、聂绀弩、张伯驹、潘素、尚小云、程砚秋……章诒和笔下对于“曾经的贵族生活”是低回迷恋的,但她凭着记忆为历史留下了这些文人、伶人的侧影与细节仍然让人唏嘘与追忆,尤其是聂绀弩、张伯驹等,完全可以让人触及一种传统的风骨与情怀。

耐人寻味的是,此次对于同为告密者的黄与冯,章诒和的态度却是不同的:即一追责,使之无所遁形;一是最终宽恕(虽然行文时多有怨愤之意)。

在揭露黄苗子的文末,章诒和写道:“聂绀弩去世后,出卖他的人写怀念文章,那里面没有一点歉意。人在阴影中呆久了,便成了阴影的一部分。有些东西靠生命和时间,是无法带走和冲洗干净的。”笔底之力似有千钧,这让一直住院的九旬黄苗子读到,真不知该作何想,黄苗子还会选择沉默吗?

而在揭露冯亦代的文中,章诒和在描述章家讲究的生活之外,一些词句即可见出冯亦代的丑态及章对冯的鄙夷,如称忙于向有关部门告密章伯钧言行的冯亦代“马不停蹄”、“劳动强度也够大的”……不过晚年的冯亦代对其告密生涯是自省的,章诒和写此文很多也凭借的是冯的日记,章诒和在文末写道:“洪荒之后,冯亦代于匍匐中翻身站起,面对冤魂遍野、落英凋谢,他悚然而惊,开始正视自己以密告为能事的历史,悔疚不已。

他无力探究一生,只有公开那段日记……一个人不论你做过什么,能够反躬自问,就好。”

平心而论,虽然章女士行文间仍然不脱鲁迅曾批评过的控诉式表达,但其中依然有着一种“所悲在远道”的情怀。对于黄冯二人,同样的怨愤,不同的态度,章诒和给出的理由即是否能够“反躬自问”。

人无完人——对中国的文人尤其如此,在大政治的气候之下,人都是渺小的,每个人都难免人性的弱点,这也正是一个真实的人的表现,而其关键则在于是否能够真诚地面对一切:有的告密者垂垂老矣后“反躬自问”,坦陈一切,拷问自己的心灵,而有的则选择了逃避与忘却——或许因为无法正视自己。

颇有价值的是,对比章诒和对两位“文化告密者”的态度,因之具有一种并不仅仅是对个人拷问的力量——这同样是一种对民族与国家的拷问,一个国家与民族,到底能不能真正面对历史曾经的阵痛与真相?巴金生前呼唤的“讲真话”三字,在当下还有多少呢?这或许也正是章女士的“所悲”之处。

且不论其写作姿态如何,章诒和的言外之旨其实是清楚的,即面对悲凉人生与社会呼唤“魂兮归来”——这个魂,既是独立与自由的精神,一种真诚面对自身的力量,也是正在消逝的传统风骨与清正本色。

“我的写作动机始终是明确的——我们这些苟活的人,当为那些在历史严寒中瑟缩的生命留下一口热气;从已然消失且一去不返的诗意里找到一丝甜蜜;讲出以往掩藏很深的痛苦,把它交给未来。也正是记忆使我得以于绝境中复生……即使明天就死,今天也要把心叫醒,将魂找回。思想无罪,社会永远需要批判。”章诒和在另一篇文章中曾自述其写作往事的心境,结合其揭短文章读来,其中自有一种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