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王冠 王冠:艺术是个注定要失败的行业
艺术的情感只有一种情感,就是深邃的情感。情绪不能覆盖情感,只是卑微的宣泄。薄情、滥情不是情感,是经验、智力的把玩。社会上流行的情商,亦很难定义为艺术家的情感特征,政客、商人、二手房销售无一不是情商高手,梵高、徐渭、卡夫卡若以此为标准都是神经质的怪物,情商何止是负。情字后“商”字一出,就成了操作,人字前有一“做”字,就变成了矫饰。艺术家或学问家,首先要规避掉政、商之气,因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与思维。
艺术的真比科学的真来得更通透。最虚伪的科学家若按照规律进行实验,照样成就辉煌。学艺术的人靠积累也能掌握一些视觉规律,构图、排版起来得心应手,无大价值因只是套路,没有个人天赋、经验下的独特感觉与发现。虚伪的艺术即不会说自己的话,虚伪的艺术是在迎合大众,乃至迎合小众亦是,本质上都是山寨与投机,有经验的眼睛一望便知。
他可以这样弄,别人一学就假了,因此,艺术只能学自己。自己的本来面目是什么底色,永远是什么底色,残酷的说,本质上是没有进步余地的。艺术乃至延伸到学问,只能有对手,不能有老师。毕加索多么虚伪的一个人,面对作品,真切得像个孩子。
情是深邃,美是悲壮。装修与营销得到的仅是漂亮,与个人化的创造性的美,隔着一座火焰山,得经历热火朝天、遍体鳞伤、七灾八难之后方能到达,那时候,就已是另外一个人了。娱乐产品之内因没有“道”,不需要感觉,两层扒下去,空了。
艺术创造与同时代的大众,与大众化的眼光往往没有关联。艺术的意义在于能安于没有意义,打着艺术旗号的有意义的事,对艺术都没有意义。拗口,悖论。这事儿因本质的无私,必须在形式上表现得非常自私。
选择绘画就是选择绝望
绘画是个老妪,过了生育期,下面也再没有湿润。娶她还是娶别人,取决于男人面对绝望的勇气。
绘画在今天,或是最没有希望的艺术形式了。语音语言或文字语言是常新常有,永远无法被其他工具取代。只要人类继续,说话就要继续,文学就不会死。诗、小说,乃至快被遗忘的散文,因此永不枯竭。音乐亦然,被数字科技取代的只是唱片业(在西方专业圈子,唱片亦是标准),但发出声音的冲动如何终结得了?
唯独绘画。
有个已不年轻画家曾跟我说,绘画的天职是在画布上不断开发纯粹的“语汇”系统,再被滞后的社会挪用到商品设计的“语用”中去。他是个坚守笔墨的现代派画家,对绘画的热情极高,跟我讲的时候抿起嘴唇,眼含热泪。可他无遗是将塞尚时期的绘画成就照搬到了21世纪,就今天的观看文化而言,视觉若产生新语汇,创造者会是强大的设计师群体和它们便捷的计算机能力,有绷起画布的时间,设计灵感和软件操作早已合谋实验出各种画面新感觉了。
新媒体也将视觉文化带进了更广阔的天地,其技术工具与人性深度能否契合,随着做的人越来越多,必然会有体现当代人精神的好作品出现。
绘画在今天好尴尬,以往不同时期不可或缺的地位被一再动摇,比如留住真实的形象、思想的传播、视觉形式的开发……后来的观念绘画试图离开“画什么”和“怎么画”,将其带入到“为什么画”的新领地,这是失败前的苟延残喘,画家统统成了不合格的学问家。
在今天,选择绘画就是选择绝望。有枪不用,而用剑、用飞镖(因“用枪不讲究”?)。绘画与吟唱都是人类最基本的冲动,原始冲动的价值遭到新材料的取代,对原始冲动之力的依赖却无论如何要留下来,即使是充满绝望的依赖。因为还有手感,这口气就不能断,绘画在21世纪的最大挑战,是如何还能在方寸之地注入新生命。
绘画是个孤儿,失忆的孤儿在大街上一路寻觅,怀揣着兴奋、不安。
艺术是个注定要失败的行业
能被称为艺术的,要够纯真、精粹、独特。从始至终不能离开个人经验,要够“自私自利”,这就与任何集体主义的性格天然的不相融。不懂这个道理的,要么没天分,要么是骗子。
情感体验和语言创造都是个人化的,所以在群众中注定要失败。所有与大众保持一致的论调无疑都来自于政治精英和商业精英的权利考量,否则如何能控制住大多数人,否则如何能从大多数身上赚到钱?如果他们在政商上也是大众化的思想与手段,又如何能成为有创造力的精英?这无疑是一个悖论。
艺术的反政治、反商业是天生的,政治的本质是控制、管理,商业的本质是投机、交换。文化创意产业是商业谱系下的一个支流,其产品属于商品范畴,不需要独特的感觉能力就能享受之,与专业艺术要追求的东西是南辕北辙的。缺乏独特艺术审美力的人爱宣扬装修美学,再用艺术的概念包装,落脚点是利益。
一切创造都根基于自然、生活,再由人类中优秀的人发明出来。创造就是精英的同义词。关键在于感觉的层级和创造的深度。科学创造与大众没关系(“引力波”发现后,媒体大炒一个被专家冷落的“民科”,但其不过只是有了引力波的概念,与科学要的推导和实验几乎没有关系),政治、商业的创造与大众没关系,但因为他们的“工具材料”是“人”,所以出于权谋,会说“人民万岁”,会开“文艺座谈会”,会搅乱、拉低艺术的层级来讨好进而操作大众,但在政治、商业上却从来不会主动拱手献出权威。
在艺术上,当大众中一部分人具备了专业素养,就不是大众了,划分不以出身来论。产业建设的时期,是用伪创造、媚俗、浅薄来换取基础建设的时期。其实,哪个时代的主流都是不同版本的这个时期,创造从来只属于天赐与孤独。
艺术家注定失败,或有在社会上成功的案例,其实做的并不是艺术,是装饰或者帮派,再把艺术当成营销概念来说事。偶遇活着的成功案例,其独特的个人体验与时代需求无意间撞上,像是中了彩票。刘小东中了,说“艺术是个注定要失败的行业”,多么侥幸、真切、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