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腾龙是门头沟人 不管你是不是门头沟人 这些你都应该知道!
一、煤怎非常,煤怎哀伤?咱沟儿煤,是全国六大无烟煤之一。咱主要的用途一是烧饭二是取暖。北京1985年作过一个统计,北京城的居民,一半以上用咱哥们儿作燃料,一年大约消耗咱沟儿煤300万吨。上个世纪80年代,北京闹煤荒。
当时的北京市副市长吴仪曾盯着矿务局要煤。那时候,咱沟儿煤,还真就不是寻常之物,那是薪火,那是能源,那是冬暖,那是民生。人类自己说在科学地发展,在技术地进步。他们把咱沟儿煤逐渐用在什么炼钢喷吹、烧结、配焦上,成为制碱、制化肥、制糖的原料。元明清三代,咱沟儿煤主要卖给北京,极小一部分卖给河北怀来、涿县一带,卖给天津的都很少。
搪炉子
生炉子
民用火炉子
上个世纪30年代,咱沟儿煤成为北京、天津的主要燃料。1908年的中英门头沟煤矿,日产达500吨。日本早就对沟儿煤垂涎欲滴,虽然比英国涉足晚,但它凭借优于英国的地理位置,以及它的甲午战争战胜国地位,逐步渗入。
1902年,日本人在斋堂、安家滩、杨坨、大台都留下了夺煤的足迹。芦沟桥事变后,北京沦于日寇铁蹄之下,日本对咱沟儿煤进行疯狂掠夺。1937年,日本军人白鸟吉乔任中英门头沟煤矿顾问。1942年,日本又宣布实行军管,从英国人手中抢走煤矿。紧接着,又规定小煤窑的煤,统一由中英门头沟煤矿收买,不得出售他人。这一年,日寇运出沟儿煤120万吨。
日寇在门头沟煤矿内修筑的炮楼
新中国成立后,计划经济初期,沟儿煤主要发往北京和天津两市。60年代后,沟儿煤的流向扩至冀、鲁、黑、辽、苏、皖、浙、黔、沪等九省市及冶金、化工、煤炭、粮食、建工、交通、水电等七个部局。80年代始,北京矿务局成立外贸处,后又改成中国煤炭进出口总公司北京分公司,专司煤的进出口。
说的好听,啥时听说过进口煤,还不是变着法儿的往外国鼓捣咱哥儿们。据统计,1980一1990的10年间,北京矿务局共向日本和韩国出口0~25毫米无烟末煤158.
6万吨,主要是出口日本。有资料显示,北京矿务局更名京煤集团后,2006~2009年,共出口优质煤676万吨。主要出口日本新日铁和韩国浦项制铁。每年煤炭出口量占到其总销量的30%以上。
二、世怎沧桑,世怎凄凉?沟儿煤,1.5亿年生成,遭千年宰割,看千年变迁。京西古道,蹄踏留痕,石窝为证。人呢,那赶牲灵的人呢?芸芸众生,风餐露宿,雨中雪中,十里百里,年年岁岁,只为讨个生计,那份儿艰辛,分明是一曲惊泣悲歌。
运煤驼队
世上最肮、最苦、最累、最易患职业病、最危险、最不见天日、最短命职业生涯的活儿就是挖煤。挖煤人的“七最”,谁能与之比?谁怎与之比?如,矽肺病。北京矿务局1963~1990年,对职工进行了81000人次矽煤尘肺普查,共查出矽煤尘肺患者7641人,检出率为9.
4%。其中,1990年仍在世的4918人;已死亡2723人,平均死亡年龄:50年代为45.5岁,70年代为54.2岁,80年代为59.6岁。再如,人身安全性。
挖煤人,身临冒顶、片帮、水患、跑车、溜仓、炮祸、火灾、冲击地压、瓦斯爆炸等“九种危险因素”,1949~1990年的42年间,北京矿务局井下共发生一次3人以上重大事故22起、一次5人以上重大故6起。又如,一个矿工最多是十年黄金劳动时间,之后,垮掉的身体将使他终生在疾病中煎熬。又再如,他们的劳作环境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见阳光、没有新鲜空气。
咱沟儿煤身上:斤斤,滴着挖煤人的汗;吨吨,沾着挖煤人的血。 老辈子走煤窑,死人是常事。解放前,门头沟流传着这样的歌谣:“家有半碗粥,不来门头沟。到了门头沟,人亡家也丢”;“家有半碗汤,不去下煤矿,煤矿活地狱,下去就难上”。
解放后,煤矿的安全生产环境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善。但仍称不上乐观。地方煤窑(矿)由于生产技术条件落后,死亡事故屡见不鲜。1974~1990的17年间,北京地方煤矿产原煤共3853.5万吨,死亡人数395人,百万吨死 亡率为10.
25,即平均每采10万吨煤,就牺牲一个挖煤人。 面对安全事故,国有统配煤矿也心有余悸,1959年,门矿西山平硐发生透水事故,一次死亡25人;1974年,城子矿炮采诱发冲击地压,造成一次29人死亡。1949~1990的42年间,北京矿务局产原煤共21000万吨,共牺牲矿工1131人,平均百万吨死亡率5.41,平均每年牺牲27人。
三、沟儿怎风光,沟儿怎冰霜?近千年,其中矿务局疯挖狂采近70年。京西的沟儿煤,按北京话说:老鼻子去了!矿务局说已探明储量是25亿吨。那没探明的呢?我就是不告诉它。它矿务局再有能耐,不是才挖了两亿吨吗?照它这70年的规模,要想把我斩草除根,至少还要800年!
有人说,为了清洁、新鲜、无霾、无污染,北京的煤矿要关了,门头沟的煤矿要关了,2018年是大限。天字第一号新闻,沟儿煤是有歌也有泣。门头沟就要关闭最后一个煤矿啦,从此,门头沟与沟儿煤无关。
门头沟将是青山绿水……欢呼吧,门头沟!门头沟不会再有新矿工,门头沟人彻底告别了他们祖辈承袭的职业:挖煤。门头沟的地界上或不再有矿务局、或只有它们的留守处……门头沟会习惯吗?这究竟是沟儿煤的功德圆满,还是煤炭企业的功德圆满,还是门头沟的功德圆滿,还是北京的功德圆滿?1000年,挖煤人挖空了大山,又埋在了大山。
70年,挖煤人,对国家、对矿务局、对世人,究竟有没有贡献?有多大贡献?可悲的是,上个世纪末,那好多挖过煤的人,没牺牲在井下,但难逃“下岗”一劫。
此前,他们一直被教育要“爱岗敬业”。还有更可悲的,众所周知,挖煤人的退休养老金,是他人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五分之一。
日寇抽调矿工去当苦力的信件
四、人怎堂皇,人怎脊梁?日本人在沟儿里开过矿,在沟儿里掠过煤。中国抗日胜利了,中国走向富强了。那为什么还精挑细选,往日本送煤?巴不得的、心甘情愿的送,还想法儿给它冠以美名,说什么"出口创汇”。污染着中国的、北京的、门头沟的环境,牺牲着中国人,从每年十几万吨到每年一百八九十万吨,为韩国人,为日本人,挖着煤,挖着天地赐给中国人的资源……沟儿煤黑的已无颜面可言,惟有粉身碎骨燃烧,化作一缕青气。
即使这样,还得任人说三道四。
话说回来了,你们:人,对鼓捣沟儿煤出口这事儿怎么说道?可别把中国煤炭进出口总公司牵扯进来啊,人家也许不知道咱们沟儿里那些事儿。颜与骨,志与气,歌与泣,褒与贬,这是人的事儿,沟儿煤说了不算,且任人评说。
三店变废墟(摄影:福到)
五、房怎牵肠,房怎小康?曾经的热闹之地萧条了:圈门儿除了过街楼、戏楼、窑神庙以外,全扒了;辛房大街扒了、河南街扒了、门头沟剧场扒了;大峪村扒了;矿区的平房扒了;矿务局、门头沟矿、城子矿的平房都扒了…… 棚户区改造,政府的大手笔,点赞是必须的。
门头沟人喜极而泣。 多少年,矿区人家、矿工人家,始终都在蜗居着,两三代人都是凑合过来的。多少人不知道什么是私密空间;多少人没有过自己的婚房, 结婚的房是借的、临时租的、自家厨房改造的。一点儿也不寒碜,那几代人,就是这么过来的。 沟儿煤给他们见证。现在,搬新楼房啦,几代人住房的梦想实现了。沟儿煤为他们又歌又泣。
东辛房大街废墟(摄影:陈清石)
六、煤怎流芳,煤怎担当?沟儿煤进过皇城,外国人看着咱眼馋,中国人看着咱眼热,咱还流过东洋。那份尊贵,那份稀罕,那份荣耀!我呸!那都不是我。那是等级,那是权势,那是金钱,那是资本,那是贪欲,那是掠夺,那是利润,那是出卖!
古道的古槐(摄影:福到)
黑,黑透了。沟儿煤一丁点儿都不忌讳人家说我黑。我不掩饰,我不溜须,不管你是谁,不分三六九等,沾上我就黑。我为自己真真正正的始终本色而骄傲,我为自己天下无二的表里如一而自豪。
古道的古槐(摄影:福到)
沟儿煤曾经是门头沟的名片。 但是,沟儿煤却没能让挖煤的人富起来,没让门头沟富起来。这不能不是个遗憾。 沟儿煤很惭愧。对不起,挖煤人。对不起,门头沟。 我只是宇宙里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我只是天地间一根曾经燃烧过的火柴,我只不过是一种物质而已,我只不过是一宗商品而已……
我的天职是充分燃烧,我的使命是化作能量, 我的归宿是烟飞灰烬。这是我的全部意义。
东辛房小学(古庙、古银杏)成围拆之物(摄影:福到)
京西古道可能要火起来。但,矿山作古了,古庙作古了,古槐作古了,古银杏作古了,古村落作古了,古街道作古了……现在,该轮到我了……不过,我还是有个建言:古有古的价值,古有古的文化,古有古的念想。能留的,就留点吧。
可别真的就叫它作古。比如说,刀下留庙,它占不了多大地方。拆了,你就不会盖。不信,你就瞧瞧你们盖的那个窑神庙,有些走样吧?你再瞧瞧你们把圈门儿那三个标志物染的,成何模样?老玩艺,会的人不多了。大工匠,你们舍不得花钱请;小工匠,他真就弄不上来啦。
求求你,把崇境菴留下吧,把那棵古银杏留下吧!那是百年小学旧址,新址上的东辛房小学,除了挂着百年校徽的招牌,它还能有什么意义?比如说,留下老宅院。把东辛房派出所使用的那所宅院、把东辛房办事处使用的那所宅院,留下吧,别拆了。
那是东辛房、西辛房大街,仅存的两套比较完整的老式四合院。门城镇保存完整的老宅院所剩无几,给后来人留点门头沟宅院文化吧!比如说,保护好门头沟煤矿立井的井架和天轮。
那是沟儿煤的标志,那是门头沟的标志,那是百年老矿的标志,那是北京产业工人的标志。它比近年那个永定河边新建的塔,要有价值的多!政府会出面管这事儿吗?比如说,把木城涧煤矿的平硐保留下来。
留一条主巷道、一个电车头、两条电车轨道、几个罐车、三四架棚子,几个风车、模拟两三个掌子面儿……让门头沟的后来人也知道煤矿是什么样儿,说不定就是个纪念舘兼旅游点儿。但愿煤之将古,其言也善。我本沟儿煤,我在潭柘寺的婆娑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