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力策展人 “堕落的抛物线”—策展人皮力痛批海归华人艺术家
7月20日,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了一次座谈《相对关系——中美策展经验交流三人谈》,第一个被邀请上场的皮力当场“跑题”,从库哈斯谈起,在近20分钟的时间里,把包括蔡国强、王度和张洹在内的“海归”华人艺术家痛批了一顿。这段视频被发布在网络上,有网友称皮力的发言是划出了一条归国海外华人艺术家“堕落的抛物线”。
以下是整理的皮力发言的摘选稿:
今天讲座的题目是谈中美策展经验的交流,但是我想把话题稍微引开一下,我想讲的是这几年比较重要的一个现象,就是海外华人艺术家在回到中国来做展览的时候,他们呈现的问题。
我想给大家看的第一张图片,是2009年正月十五正在燃烧的中央电视台的副楼。大家都知道这是库哈斯设计的楼,库哈斯作为一个左翼建筑师曾对整个建筑生产体制进行了非常多的批判,我很尊敬库哈斯,但我对他到中国来做CCTV这个楼,我有一种道德上和政治上的障碍。
最有意思的是这个楼它着火了,它是出于中国民间的一个习惯——正月十五放烟花,着火了。然后我们没办法把火灭下来,原因是我们的消防设备只能到这个楼三分之一的位置。所以,我们有这个楼,但是没有保护这个楼安全的措施。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隐喻,当我们把一种海外的艺术实验的话语植入到中国来的时候,它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
第二张图,是1996年蔡国强最早在嘉峪关放烟火的场景。蔡国强一直在颠覆艺术和非艺术之间的界限,试图用爆炸、烟火来摧毁作品固有的形态,去摧毁博物馆的界限。这张照片我非常喜欢,我们看到一个孤独的艺术家行走在中国的北方,实行他的创作。
但是非常有意思的是,短短十年之后,我们看到了另外一个蔡国强。这个在嘉峪关孤独的艺术家变成了北京上空盘旋的二十几个脚印。我同样会有一个问题:艺术家道德的底线究竟在什么地方?
当这些艺术家因为某种政治上的姿态或者对现实社会的怀疑,他离开这个社会,隔了十年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切入点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是海外华人艺术家给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当然你可以说你是反讽,但是当这个反讽没有被明确提示出来的时候,它跟政治上的谄媚是一样的。
这张图片,是在中国非常重要的雕塑艺术家王度。王度的作品一直在关注媒体对人的影响,2000年威尼斯双年展上他把报纸上的所有照片做成一个三维雕塑,展现了巨大的媒体工业对人的控制,那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品。2008年,回国的王度在阿拉里奥画廊做了他的第一个个展,请了很多打大理石的工人,用批量化的打石头的方式把所有奥运会的标志性建筑都做在展厅里。
但是,当鲜亮的开幕式和新闻照片都完结之后,我们看到,这些工人为了1天140块钱每天工作8小时而没有任何劳动的保护。
我们知道在剧烈的粉尘里工作,一个礼拜之后你的肺就完了。我想艺术是干什么的?艺术是让每个人都生活得更幸福的,艺术是去揭示社会的问题去表达对社会的看法,其目的是要让社会变得更美好。
但是在这个作品里我发现,早年对媒体工业批判的王度不见了,我们仿佛看到一个能够任意对个体话语个体命运去剥夺去歪曲的艺术家,这个艺术家仿佛像上帝一样。我想这个案例给我们另外一个感觉就是在展览中公众安全的问题,我们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芸芸众生?如果说当代艺术是在确定一种基本的对人的价值的尊重的话,我想在这些作品里我们不仅没有看到这种尊重,相反,利益的驱动、创造宏大景观的驱动,使他们走到了当代艺术的精神和本质的反面。
这是我对这种呈现的第二个问题。
我想讲的第三个例子就是现在张洹的展览。这张照片是他1997年在东村艺术区做的一个行为艺术,张洹当时在非常肮脏的农民房的厕所里呆了一个小时,全身涂满蜂蜜,使得苍蝇布满了他的全身。我们从中看到了一种非常激进的政治态度,看到了中国剧烈的城市化过程当中对人的价值的一个反思。
当张洹回到中国的时候,所有的叙事结构都变了。这个图片,是他在512汶川大地震里,把压坏的火车清理出来。用如此庞大的一个作品来证明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证明大自然的力量是强大的。
那么我的问题是:它值得吗?在张洹的作品里,我们只看到艺术家在追求一种当代艺术的景观,非常宏大的叙事,然后跟媒体去交流。所以我再次在思考,艺术家的价值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的第三个问题是,当艺术家在公众机构做展览的时候,跟公众媒体打交道的时候,他的道德底线究竟在什么地方?当当代艺术不能够提供一种批判的眼光和价值观的时候,我想离当代艺术死亡的时间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