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喜剧百年鲜 ——观《丁西林民国喜剧三则》
说起喜剧,也许大家不会想到“丁西林”。他本人是一位物理学家,曾任北京大学物理学教授。发表于1923年的独幕喜剧《一只马蜂》,至今已近百年,它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舞台上公演,依然值得为之喝彩!
《一只马蜂》演述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的恋爱故事。吉老太太关心儿子吉先生的娶亲问题,儿子却声称“不想结婚”,实际上他不打算接受传统的“父母包办,媒妁之言”,而是另有心仪之人——他在住院期间结识的女护士余小姐。
吉老太太也看中了余小姐,应侄子提亲的请求,并把她约到了家里来。余小姐以为吉老太太约她就是给儿子吉先生提亲——在医院里,俩人已经暗生情意,于是高高兴兴地前来赴约。
吉老太太一提亲,她便在有些羞赧中答应了,但当她得知对方是吉老太太的侄子时,就有口难推了。趁着吉老太太出屋,余先生话里有话地试探余小姐,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道不结婚,余小姐心有灵犀,回答愿意。
心迹挑明,两人拥抱接吻定情。吉老太太突然回来了,莫名其妙,余先生以“有一只马蜂”来遮掩。 上世纪初,虽然“婚姻自主”的新风已经开始吹起,但“父母包办”的习惯势力依旧顽固。
作为新风花絮的《一只蚂蜂》,自然引人注目。百年将过,时过境迁,但此剧并没有成为明日黄花。现如今,它的喜剧因素、误会和反转的结构和“暗渡陈仓”的语言依然会给我们许多艺术启示,它所展示的人情事态依然具有现实意义。
我们现今不缺乏求爱的“勇敢”和“直率”,但爱的含蓄所伴随的微妙却往往是一种的缺失。其实家长的对子女婚恋的挑剔和干涉,在现实生活中也不是凤毛麟角。 《酒后》,改编于女作家凌叔华的同名短篇小说。
冰心发表第一篇小说的时间是1919年,庐隐的第一篇发表于1921年,冯沅君的第一篇是1923年,凌叔华的处女作《酒后》则是发表于1924年的《现代评论》。
她的作品,以细腻的心理刻画为特点。她在北京的住宅,距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不远,与“人艺”宿舍大院同在“史家胡同”路南,现在为“北京胡同博物馆”。
丁西林的剧作《酒后》,保持了原作者擅长心理刻画的风格,以醉酒朋友睡在家中为契机,一对夫妻特别是丈夫在展示恩爱、大度、宽容时,妻子突然提出了一个令丈夫“心惊肉跳”却不得不答应的想法——悄悄地去吻一下醉卧着的朋友。
这个想法,让为夫者震惊,却又不得不伪装成一个大度的、宽容的、对妻子非常信任的男子汉大丈夫,但却在表情、举止、语言中暴露出难以掩饰的“醋意”。
由此,有也就产生了强烈的“戏剧性”。 妻子的想法和冲动,看起来似乎有点荒唐,实际上是隐藏在许多人内心深处的秘密。只不过,我们往往会对男人妄图去吻一个女人的心思并不感觉奇怪,而对女人产生去吻丈夫以外的男人欲望立刻会认定为出格,甚至疯狂。
暗想也倒罢了,她竟然跟自己的丈夫明说,并让其首肯。这种想法和准备实施的行为,在“五四”时期是一种“挑战”,就是当今也不例外。这就不仅仅是戏剧了,而且涉及社会伦理、道德观念、生活哲学,甚至心理学。
《酒后》的戏剧结构属于“翻板式”。女主人公的亲吻念头止于醉酒朋友的醒来,掩饰的话语令人忍俊不禁。
想吻一个异性,又要做出忠心不贰的姿态;面对自己想吻的人,却会否认掩饰。人的两面性和矛盾心理,活灵活现。有道是,我们已经习惯了“戴面具”,一旦摘掉面具,不仅他人不舒服,自己也会犯嘀咕。 第三则戏《瞎了一只眼》。
先生摔了一跤,受了一点伤。因为流了血,太太感觉问题严重,就给先生的朋友写了一封有关伤及眼睛可能致瞎的信。
朋友回信,要前来看望;太太发现先生的伤情并不严重,担心来看望的朋友会认为她言过其辞。惶急之中,夫妻俩人决定“圆谎”——太太用纱布把先生的前额和眼睛缠挡起来,造成瞎了一只眼的假象。朋友来了,自是一番关切、担忧;先生怕被看出破绽,一劲儿躲闪,内心多有不安。
破绽终于露出来了,先生为了给自己的太太圆谎,又谎称是为了吓唬和惩罚自己的太太。朋友觉得这对担惊受怕的太太很不公平。他明知“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却忍不住把先生吓唬人的事情对太太说了。
不料,太太的反应不是恼怒,却对先生万分感激地拥入怀中。朋友这才醒悟,自己“瞎了一只眼”! 太太因为误判而言过其实,先生与她一起对外“圆谎”,不是刻意去欺骗朋友,只是为了掩盖一时之错,不要伤害朋友的情谊。
但朋友的真诚关切使得“圆谎”的先生内心不安,就用另一个善意的谎言去圆先前的谎言。
其目的,都不是伤害他人,而属于“白色的谎言”。朋友将先生的话告诉太太,不是出于“多事”和“挑拨”,而是“路见不平”。善良人对善良人,“善良的谎言”被拆穿,构成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喜剧。 观《丁西林民国喜剧三则》,惊叹看到了难得一见的高雅且有丰富内涵的喜剧。
它集幽默、微妙、情趣、文化于一身,是一组引人发笑且有艺术审美价值的喜剧;反观当下不少喜剧,虽然表面上红红火火,呈现出来的却是以粗俗或低俗言语及不雅甚至下流的动作造噱头,伴随着大喊大叫、一惊一咋,拿弱势群体搞笑,沦为恶俗,道德没了底线。
“新痞子文艺”传载了怎么样的人生价值观?如果说,吃着地沟油,喝着加了三氯氰胺的牛奶,各种食品添加剂泛滥,是公众不情愿的无奈;而文不载道的“新痞子文艺”,以自私自利无知下流为乐趣,公德何在?饮鸩食毒,实为悲剧,哪有半点可喜之处? 当下,为《丁西林民国喜剧三则》鼓掌!
喝彩!(柳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