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秉和卦象 田毕旺:论《说卦传》及尚秉和易说之失
(二)尚氏解经之失 与虞翻等人囿于《说卦传》不同,近代易学大师尚秉和先生别开蹊径,从《焦氏易林》入手,不仅证实了《说卦传》中存在诸多谬误,还从众多古籍所记载的筮例中找到众多失传已久的卦象,有力地驳斥了那些抛开易象而空谈易理者,也使人们理解了《周易》本是“观象系辞”的本质。
尚氏对易学贡献之巨大在此难以列举,小子不才,仅在此提出一点意见,也算“求全之毁”吧! 尚氏以《焦氏易林》之易象来印证《周易》,收获颇丰,可是《焦氏易林》毕竟不是《周易》,《焦氏易林》中的易象亦如《说卦传》一样,与《周易》的易象并非完全相同。
尚氏执焦氏之易象来寻找《周易》爻辞所包含之易象,当遇到二者不相合之时,往往兼采《说卦传》和《焦氏易林》之象,结果导致了一字二象的矛盾。
在解经之时,一说“乾为天”,又说“艮为天”;一说“坤为杀”,又说“震为杀”;一说“离为火”,又说“艮为火”;一说“震为夫”,又说“坎为夫”,一字之象竟然如此颠倒变化,完全丧失了标准,以之解经,说无不通矣。
依愚之见,《周易》中八卦的每一卦固然可以有众多之象,然而不同之卦不当有相同之象。以下就以尚氏的“先后天卦位说”为例,论其“一字二象”之失。 尚氏从《焦氏易林》找出了坎为西、离为东的易象,这与《说卦传》中震为东、兑为西的卦象不符合,但是却与《周易》的《既济》卦爻辞“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酌祭”相印证,于是尚氏便援邵雍“先后天八卦说”以为据,得出震兑为后天象,坎离为先天象的结论,如此一来,坎卦和兑卦均有“西”之象,震卦和离卦均有“东”,“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两家抢起生意来。
那么,《既济》的“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酌祭”真能证明“坎为西”、“离为东”的“先天”卦象吗?其实不然,这一句爻辞还是按着“震为东”、“兑为西”的“后天”卦象而言的。
熟悉《周易》的人会说,《既济》的卦象,坎卦在上,离卦在下,正因为坎为西、离为东,所以爻辞中才会说“东邻”、“西邻”,不正是符合卦象吗? 原来,《既济》卦的这一句爻辞,并非是按《既济》的卦象,而是指《随》的卦象而言!
论证如下: 第一,尚秉和先生已经发现,《焦氏易林》中与《既济》和《未济》卦有关的爻辞,往往不采用本卦中的坎离之象而采用震兑之象。
他在《焦氏易诂》中就说:“易林于既、未济二卦。往往用兑象……而既、未济实无艮兑震巽四象。”可惜的是尚氏执迷于先后天之说,未能将这一发现用于解释《周易》的《既济》爻辞; 第二,《焦氏易林》中的“东”和“西”,其实也是震和兑卦之象,并非坎和离卦之象。
如《升》之《归妹》云:“东邻西家”,《归妹》上卦震为东,为邻,下卦兑为西,所以合称“东邻西家”。又如《履》之《讼》云:“受福西邻。
”,爻辞中的“西”正是指《履》的下卦兑之象; 第三,《随》卦中,上卦兑为西,为牛,下卦震为东,为邻,为杀,为酌祭,合起来正是“东邻杀牛”和“西邻酌祭”之象,卦象与爻辞吻合无间,生动形象,充分体现了《周易》“观象系辞”的本质。
(尚氏亦主张震为邻、为杀、为祭祀等象,说详《周易尚氏学》。需要指明的是,“牛”究竟为何卦之象,历来说法不一,尚氏在《周易尚氏学》竟然提出了“坤为牛”、“艮为牛”和“离为牛”三种说法,支离破碎,莫此为甚。
其实《周易》取象,多取形似,如震卦形如“凹”字,正像勺、斗、筐等容器,因此有酒勺、北斗星座、筐等象,兑卦形如长角的羊头,又像梳羊角辫子的丫头,因此有羊之象,又有少女之象,羊和牛都是长角的,因此《周易》之中的牛和羊其实均指“兑”象而言。
如《周易。系辞》中就说:“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圣人们是怎么从《随》的卦象得到了“服牛乘马”的启示呢?原来《随》的上卦兑为牛,下卦震为车,合起来岂非正是老牛拉车之象?而震又有“乘马”之象,如《屯》的下卦为震,故爻辞中曰“乘马班如”。
牛能引重,马能致远,这一切完美地体现在《随》的卦象中,难怪圣人们要“取诸《随》”“以利天下”了!
第四、《既济》、《未济》和《归妹》、《随》这四卦有着极紧密的联系。因为组成《既济》和《未济》的是坎离二卦,组成《归妹》、《随》的是震兑二卦,坎和离分别是南北之象,震和兑分别是东西之象,《周易》的爻辞往往不拘泥本卦之象,或指南而打北,或声东而击西,倘不知震东兑西的真象,就容易被坎西离东的假象所迷惑。
第五、《既济》变成《随》,只需将《既济》卦的第三爻(阳爻)和第四爻(阴爻)的位置对调即可。
这也符合“阳升阴降”的变化(见下图)。《国语》中西周伯阳父论三川皆震时,称“天地之气……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阴也。”由此可证,西周时“阳升阴降”之观念已经深入人心。
《周易》中,说《既济》而用《随》的卦象,正是指出其中阴阳变化的可能,故《庄子》称“易以道阴阳”,正是深明易理者。而正因为《周易》六十四卦阴阳变化不居,因此执死象以求易理,其迷亦宜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