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贪官”孙善武落难纪实(二)
市委书记与开发商之间的关系是一个边缘性的新课题,值得研究。我们可以称之为市委书记与开发商关系论,或者是论市委书记与开发商的关系。孙善武就是一个值得剖析的典型 洛阳凯瑞集团董事长王新立,是洛阳有名的开发商。
2001年12月,通过招标(8527万元),取得原洛阳市东风轴承厂厂区地块,用于开发君临广场房地产项目。但因东风轴承厂职工对破产安置等工作不满,占据厂区阻止拆迁,导致项目不能如期进行开发。2002年底,孙善武安排由洛阳中院对东风轴承厂厂区进行强制拆迁。
在法院强制拆迁过程中,孙善武带领有关领导现场听取汇报,并对法院的强制拆迁工作给予肯定,使王新立得以进驻开发。 酷爱现场办公是孙善武的一大特点,就连交通不畅这样的问题,孙善武也会兴师动众“现场办公”。
台湾商人王任生,在洛阳投资兴建了一家连锁百货超市(洛阳丹尼斯量贩),因超市门前交通不畅,孙善武带领市长、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还有职能部门负责人,现场解决了问题。
输入“孙善武”和“现场办公”两个关键词在网上搜索,有数百条相关报道,大都是与地产项目有关。洛阳人送孙善武外号“孙善扒”,说明孙善武早就明白了房地产对于一个城市的价值,开发商对于一个市委书记的价值。 在企业家当中,孙善武最“宠爱”开发商。
这不仅是一个城市发展的需要,也是一个市委书记政绩的需要。特别是孙善武的“亮点工程”——洛阳新区建设,更离不开开发商。 2005年11月7日,洛阳凯瑞集团通过竞拍,以3.
5亿元取得了洛阳新区51万多平方米(778.5亩)土地使用权。孙善武带领市领导一班人前往现场参加了签字仪式。当地媒体报道说,洛阳凯瑞企业(集团)房地产公司近年来在洛阳房地产界异军突起,该公司曾成功建设了凯瑞·君临广场项目,通过引进“王府井百货”等企业进驻洛阳,催生了“纱厂路地段商业圈”,成为洛阳商业的新亮点,创下了洛阳地产史上的多项新纪录。
不久,凯瑞集团在这个地块上开发了一个“国宝花园”别墅项目。在开工典礼时,孙善武也现场办公,以示支持。
开发商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你帮他解决了问题,赚了钱,他不会让你“白帮忙”,哪怕这个“忙”是官员的分内之事,是职务行为。王新立与孙善武可能就是这种关系,法院认定,王新立先后7次向孙善武行贿人民币30万元、美元27万元、英镑2万元,共折合人民币279.
897万元。 非一把手不可 2005年8月,洛阳大地房地产公司竞买了洛阳市老检察院(中州中路451号)的一块地,用于建设数码大厦二期工程,因土地面积不够,必须利用相邻单位中国航空工业第一集团公司洛阳电光设备研究所(即631所)的0.
74亩土地,大地房地产公司总经理陈治功决定采取租赁方式取得,但多次与631所沟通,对方不同意,中间也找过一些领导,问题一直拖着没解决。
因为按照国家规定,613所的土地是划拨的,地产开发不能租用划拨土地,否则国土局会查处。 陈治功想到了孙善武,非他莫属了。陈先是通过孙善武的儿子孙一请求孙善武出面协调,后又亲自找到孙善武,请求“现场办公”,孙善武答应了。
2006年4月,秘书通知分管副市长、613所两位负责人、国土局分管副局长等人到孙善武办公室开会,协调大地房地产公司租赁613所土地事宜。因为市委书记亲自出面,613所表示同意。2006年7月,陈治功如愿与631所签订了租地合同,租用0.
74亩土地,租期70年,租金190万元。为了不让国土部门“干涉”,孙善武还安排洛阳市国土局副局长高士义在租赁合同上签字见证,并加盖了洛阳市国土局公章。高士义认为,这种租赁方式不合法。
2006年9月底,陈治功因涉嫌偷税罪被抓(洛阳系列腐败案中最早被抓的开发商),有关部门从非法取得土地使用权入手,揭开了洛阳系列腐败案的“盖子”。 “土地违法案件一般都与地方党政主要负责人有关联,而违法的背后必要巨大利益。
”一位参与办理案件的人士介绍说,“把一些开发商获取土地的相关材料拿来,逐个审查,问题就会显现。” 陈治功被抓后,孙善武急忙叫来孙一,追问孙一与陈治功是否有经济往来?孙一承认,2006年9月初,因给岳父母买房,问陈治功要了30万元。
孙善武叮嘱孙一,赶快归还,还不上也要写个借条。 而此前2006年5月8日,中纪委已到河南对孙善武进行调查。 陈治功很快供出了孙一向其索贿30万元的事,并且供出了早在2003年底,陈治功想当洛阳市政协常委,送给孙善武的妻子刘线珍10万元,后经孙善武打招呼,陈治功顺利当选。
同时,陈治功还供出了向洛阳市政协副主席、市政府党组成员、市长助理高元池,洛阳市建委主任郭杰,洛阳市房管局局长王运洲、副局长贾建朝、李振安等人行贿的事实。
随后,洛阳地产界、政界发生地震,并牵出孙善武。 开发商要求政治进步 李义超是洛阳中泰集团董事长,洛阳地产界老大,多次入选福布斯富豪榜。李还是第九届和第十届全国人大代表。
除了当选人大代表,李义超还想在政协方面有所突破——为当上洛阳市政协副主席,李义超请孙善武帮忙。此前,孙善武曾多次帮李义超的房地产项目排忧解难,对当政协副主席这个新的“诉求”,孙善武认为“不需要额外关照”即可当选。事实上,关于李义超任政协副主席一事,就像孙善武所说:“完全是正常工作。
我对其他四位党外副主席所作的努力,一点也不比李义超少。” 我们看看李义超当选政协副主席的“程序”:孙善武先是给市领导打招呼,包括市长、市委副书记、市政协主席、政协党组书记、市委统战部部长,然后,又专门与省委组织部地方干部处处长单独沟通,使李义超成为洛阳市政协副主席考察人选,并通过省委考察组考察。
之后,孙善武主持召开洛阳市委常委会研究通过,将李义超推荐为洛阳市政协副主席候选人上报省委,并得到批准。这些都是选举程序之外的“程序”,但又是最关键的“程序”。
2004年3月,李义超当选洛阳市政协副主席(副厅级),媒体对其称呼变成了“市领导”。 后来,已调任省政协党组副书记、副主席的孙善武,还经常参加李义超组织的一些活动。
其中,中泰集团给李义超老家捐款100万元,孙善武也参加了捐赠仪式,可见其与李义超的关系非同一般。 李义超被双规后揭发交代,为当选政协副主席,一次送给孙善武200万元现金。这些钱装在一个旅行箱里,由孙善武的司机帮忙放在汽车的后备厢。另外,李义超还交代,还有一次,向孙善武行贿2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165.
54万元),两次合计365.54万元(得到法院认可),占孙善武受贿总额的三分之一以上。 2007年2月14日,因为涉嫌偷税罪,河南省人大常委会罢免了李义超全国人大代表职务。2009年3月31日,李义超行贿、偷税案异地审理,湖南省浏阳市法院以李义超犯单位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犯偷税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合并执行有期徒刑三年。
浏阳市法院还认定,李义超除向孙善武行贿外,还向洛阳市建委主任郭杰行贿10万元,向中国建设银行河南洛阳分行行长范大勇行贿5万美元,其行贿总额超过400万元。
■ 孙善武一子一女,儿子叫孙一,女儿叫刘宇萍(随母姓)。孙善武最疼爱的是女儿,下班回家后,经常亲吻(或者用手捏)女儿的脸蛋,后来女儿结婚了,这个习惯还一直保留着。
目前,孙善武一家共有五人涉案,皆与孙善武的权力有关。其中孙善武被判处死缓,儿子孙一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女婿邵志成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妻子刘线珍、女儿刘宇萍尚在等待法院判决。
赃款下落不明 法院认定,孙善武受贿数额是910.49万元,但大部分赃款下落不明,这与其他一些落马的省部级官员腐败案截然不同,这是孙善武案的一个特点。
一般情况下,省部级官员落马后,不仅赃款全部到案,而且都是走“坦白从宽”的路子,甚至会有“多交赃款”的情况。原中石化董事长陈同海受贿数额达到1.9573亿元,因赃款全部到案,被判处死缓;原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有杰,法院认定其受贿634.
48万元,而到案金额2200多万元;原山东省委副书记、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受贿660多万元,赃款全部到案;原云南省长李嘉廷,受贿1810万元,赃款也全部追回。而孙善武受贿案,仅追缴赃款169万元,还有大部分赃款下落不明,有关机关颇费了一番周折,也未查清赃款下落,并认定孙善武“拒不交代大部分赃款下落”。
“这个案件,寻找赃款下落用了较长时间。”记者在洛阳采访了解到,有关部门用国外生产的先进仪器,在孙善武的两个住处进行了搜查,墙和地板也打开了,并未见到藏匿的财物。
有关部门在调查孙善武期间,孙善武就任河南省政协党组副书记、副主席。“孙善武平时不用去郑州上班,就在洛阳的家里呆着,需要开会了,就到郑州去一趟。
”知情人告诉记者,“平时没事,孙善武就在楼下空地种植了一片竹子,开辟了一块土地种植蔬菜,还弄了一个石头做的圆桌,上面画有棋盘,放四个石凳,可以下棋娱乐。” 有一天,来了几个工人,把石桌移走,挖了一个大坑。
“办案机关怀疑孙善武把钱埋在这里了,但也没有发现。还有人怀疑,孙善武是不是把钱给烧掉了?” 孙善武在法庭上辩护说:“我的生存空间就这么大,在我的生存空间内反反复复调查了多少遍。结果表明赃款不在我家中、手中,我没有转移赃款,也没有窝藏赃款。
” 关于赃款下落不明问题,法院在判决中说:“孙善武部分受贿犯罪赃款未能查扣到案,系其拒不交代赃款去向所致,并不影响对其相关受贿犯罪事实的认定。” “关于赃款下落不明,最近就有一个判例。
”一位办案人员介绍说,中国银河证券公司北京营业部原总经理杨彦明,贪污公款7216万元,5年了一直拒不交代赃款下落,2009年12月9日被执行死刑。有人认为,杨彦明是证券界“零口供”被判死刑第一人。
虽然拒不交代赃款下落不影响法院判决,但杨彦明贪污这么多钱,到底去哪里了,一直是个谜,给人们留下了一个悬念。这也是近年来反腐败遇到的一个新问题,值得有关部门研究。特别是有的腐败分子将赃款转移到海外,抱着“亏了我一个,幸福全家人”的想法,拒不交出赃款,影响了反腐败的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