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濂楷书 陈振濂 陈振濂:重新追问书法的意义
陈振濂 陈振濂 陈振濂:重新追问书法的意义
“当代艺术,它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觉得传统是个镣铐,就把它砸了。我觉得如果把镣铐完全砸了做新东西,不算有本事。就像游戏规则限制着,我不把规则废了,而是有本事同样用你的规则玩。我特别有兴趣的是规则,尤其是外来的规则,我想能否用你的规则来颠覆你。"
陈振濂以创作、理论、教育三方面的开创性成果享誉当代书坛。从言语中显露出他的文人傲气和才气,他的狂傲来自他对中国书法艺术发展的信心,这信心来自于他三十年来对于书法的不断探索。
2009年12月3日至10日,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意义追寻——陈振濂书法大展",展览汇集了陈振濂先生近期创作的八个类别200余件书法作品。
这是一个极具现代意识的书展,这是一个只有对传统书法有着深入领悟和研究的艺术家才能飞扬的空间,看那满壁飞舞的线条,寻那满纸墨香的真草隶篆,似乎每一点都在挑战新极限,每一横都希望有新构思,每一竖都勾勒出新形式——每位走进中国美术馆的观者,面对“意义追寻——陈振濂书法大展",无不被那一幅幅的“榜书巨制"所震撼。
艺报:此次展览以《意义追寻》命名的定位是什么?
陈振濂:此次展览的初衷是基于对这个时代书法创作的判断。三十年以前书法刚刚从“文革"恢复过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很多人对于何为书法并没有把握,大都是从民国起写毛笔字的概念来看待书法的,对于书法艺术的表现力追求是非常单薄的。所以,我们当时就特别提出:书法不是修养,它应该是用来观赏的。
尤其是现在,书法已经进入展览厅了,已经和家中书斋里挂一俩副字显示自己是文人雅士不是一回事了。我们一开始就特别关注书法作为艺术的表现力,而不仅仅是传统文化。三十年过来以后,这一理念获得巨大成功,你现在去看书法展览都比较好看,每个书法家对自己作品的精心塑造都非常强。
艺报:再提阅读书法是否和30年前的书法变革提法相矛盾?
陈振濂:这三十年以来我们发现还有另外的问题,那就是现在书法家的文化涵养,常常被技法的关注所取代。文史的部分越来越退隐,当然这样不仅仅是书法家的问题。因为整个社会现在越来越快餐,网络浏览要逐渐取代传统的阅读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书法作为文化传递的这个理念,越来越缺失。所以这次提出一个意义追寻,就是要重新追问书法的意义,书法在古代就是传递思想的,可是我们现在再写一首李白的诗、苏东坡的词,其实你传递的是古人的思想,而没有传递你自己的思想。可是现在很多的书法家,他每天就是练字,这样就使得“意义"在现在的书法创作里面缺位。
“意义追寻"实际上包含了两个内容,第一个内容就是你对任何一个风格流派艺术表达的追求也要有理由。为什么这样做,而不是说他好了我就做,一定要有学术的出发点,一定要有支撑。
第二个就是对于书法所书写的文字和文辞也要有理由,就是它必须是此时、此地、此人还有此事,特别的时间、特别的地点发生的特别的事情。这样后代在看我们文章的时候就会觉得这是个文献。它既是作品又是文献,它代表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思考。所以,我们在意义追寻的这个总名称下,还有一个学术上的主张叫“阅读书法",三十年来我们做的就是书法的观赏性,这个做的不错,我们现在就是要重提阅读书法,强调他的文化含量。
我拿书法当科研来做
艺报:你在艺术界以创新闻名,这次展览亦然,每次创新的原动力是什么?
陈振濂:这次的创新有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作品,作品的创新分了两个系列八大块,一个部分是观赏的书法,这里面有一些超大的榜书巨字,尤其是第四展厅那儿整堵墙,那样的作品就和我原有的书写习惯完全是两回事,其实是对我自己创作习惯的一个挑战。
我平时写字是写的很小、很优雅,写的非常的笔墨精良。现在写那样的大字,一笔下来要走好几步,都在地上写的,这是个非常大的挑战,你原有对视觉的控制力,你拿笔的方式,画线条的感觉全被打破了。也有一批是古隶,就是篆书到隶书过度的时候,那样一批东西的逐步探讨。还有一批是简牍,就是分解简牍,让民间的简牍作品经典化。还有就是狂草。
我们很多人做一个展览是把它当作一个结果处理,我拿我的书法当科研来做,可能有99次失败,如果每次都想成功,那科研就没办法做了。我感觉我还在路上,如果两三年后再办一个展览,我会把这次的彻底废掉,永远有期待性,有人看到后激动万分,有人不理解,这什么玩意儿。
我有我的读者圈
艺报:假如放在国际语境中有人看不明白,你会改变吗?
陈振濂:首先对我来说,我做书法不是为外国人做的,我不是太在乎他读懂、读不懂,因为我不是用文字去打动他,我是用艺术的表达,你只要懂我的艺术表达,你可以不懂文字。如果你认为不懂文字就没法欣赏,你本身就不是我要针对的这个圈。我有我的读者面、观众面。因为你读不懂我就放弃,我觉得没有必要,其实读不懂的人也是一个群体,而读得懂的群体更多。
书法进入展厅的自信建立起来了
艺报:你的书法展览在中国美术馆也算做了个突破?
陈振濂:这次展览,我用了四个厅,一开始范迪安馆长只说协调出两个厅 ,我说我需要四个厅,他还觉得很诧异,因为一般的书法展览最多就两个厅,“你要弄多了就是审美疲劳嘛",他笑言。
当时我就告诉他我有这个自信,后来展览出来以后,他说:“看样子我给你六个厅也没问题"。范迪安的认可可以说明,从这次展览后我们就有尊严了,书法进入展览厅的自信就建立起来了。而我们过去总是觉得在书斋里挂几张就可以了,书法一进入展览厅就没辙了,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确立自信了。
别人不会再拿着你的书法说事了,以前说油画是真正的艺术,现代艺术是准艺术,说书法不就是写几个毛笔字吗?人家觉得你不值当,你和他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现在从他们的反应看,书法可以确定自己的地位了。
书法是可以占领空间的
艺报:展示的方式上有了很大的尝试?
陈振濂:我觉得我这个展览对当今的展厅文化书法提出了两个拷问。第一,你有没有本事在书法的表现形式上,让大家走两个小时不枯燥?这就涉及像表现形式的多样性、技法的多样性、风格的多样性等诸多方面。比如我这一次的展览,进来的第一趟左右两边的桃花源记,也是大草书,然后走到最后的李白也是大草书,都不一样,甚至还有到底是前面的好还是后面的好的争议。
有的说前面那个好,那个雅致,也有人说后面那个好,后面的丰富,这就是说,各种各样的书法都可以探索一下——你的艺术表现是不是走到极致了?
第二就是如果我对艺术不懂,光是来看你的文辞,能不能留住我的脚步?办展览是很残酷的,你要是作品一无聊没人会给你留面子的,他十分钟以后就走了,你的展览就值十分钟。如果你能让人坚持看两个小时,那你必须拿出你的本事,让他觉得这个展览里面有很多东西可以阅读的。光是阅读,我把它全部读完都得两个小时。然后我再去看他的作品的表现。
在一个现代展厅的空间里面,其实书法是可以像油画、建筑一样占领这个空间的。做的好其实视觉上很震撼,这个并不难,而是书法家的想象力问题。我觉得这个展览可以把很多书法家的原有感觉激发出来。其实他们肯定也想过,只不过之前被“书法是个传统艺术"给束缚住了,现在他们看见了我的这个展览,就会去想:陈振濂可以这么做,我也可以这么做。技术其实是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