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丛林1968 《1968年×月×日·雪》铭刻“文革”武斗的伤痕

2017-10-13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在一片似明又暗的天光中,白雪被纷乱的车辙.脚印染脏,混杂着鲜红的血迹.真枪实弹的武斗过后,在黑洞洞的机枪口下,一队俘虏被胜利者押出了"堡垒".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仇恨的目光带着一丝恐惧,胸前挂着牌子的红卫兵抬着受伤的战友,英姿飒爽的女将用笔记录着这一刻的胜利--这一切都被定格在了一幅油画上--<1968年×月×日·雪>,画家程丛林1979年创作它的时候才是24岁的毛头小伙儿,但就凭这一幅画,他就足以被载人中国美术史.就在程丛林和四川美院的同学高小华偷偷摸摸地为"建

在一片似明又暗的天光中,白雪被纷乱的车辙、脚印染脏,混杂着鲜红的血迹。真枪实弹的武斗过后,在黑洞洞的机枪口下,一队俘虏被胜利者押出了“堡垒”。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仇恨的目光带着一丝恐惧,胸前挂着牌子的红卫兵抬着受伤的战友,英姿飒爽的女将用笔记录着这一刻的胜利……这一切都被定格在了一幅油画上——《1968年×月×日·雪》,画家程丛林1979年创作它的时候才是24岁的毛头小伙儿,但就凭这一幅画,他就足以被载人中国美术史。

就在程丛林和四川美院的同学高小华偷偷摸摸地为“建国三十年美术大展”赶工的时候,他们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作品尽管不成熟,却成为“文革”后“伤痕美术”的开山之作。

2013年初春,我踏进中国美术馆建馆五十周年的展览现场,这幅巨画赫然立在馆藏名画的显眼之处。它的对面,是罗中立的《父亲》那饱经沧桑的面孔,它的旁边,何多苓的《春风已经苏醒》带来知青生活的回忆。近些年来,反映“文革”题材的美术和文学作品愈发罕见,因此,《1968年×月×日·雪》重现江湖,会带来意外的震撼,令人不胜唏嘘。

美院历史上入学成绩最好的学生

程丛林1954年生于四川成都的青龙巷。他家旁边的成都市第十三中学,曾是西汉哲学家、文学家扬雄著书立说的地方,名为“草玄堂”,扬雄写字后的洗笔之处称“墨池”。《1968年×月×日·雪》就是以成都市十三中为背景画的,程丛林学画时经常去那里写生。今天,青龙巷改名为青龙街,十三中也因为搬迁而消失了。

1971年,17岁的程丛林到成都市五·七艺校学习美术。毕业后,他和同学周春芽一起被分配到成都市美术社和万启仁老师一起画广告。程丛林年轻时留着长发,戴着眼镜,既像五四青年,又像一个不拘小节的艺术家,很有当时成都时髦青年的风度。在那几年里,程丛林和周春芽经常一起为成都市各单位画工农兵画像和毛主席画像,忙得不亦乐乎!

1977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程丛林和周春芽双双考上了位于重庆的四川美术学院油画专业(当时重庆仍属四川省,未设直辖市)。他们俩人入学的绘画成绩连美院的教师们都很吃惊,称他们是美院历史上入学成绩最好的学生。

77级同学的特点是年龄、阅历的差距很大,年长的程丛林、何多苓、罗中立慢慢成为“大哥”,三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和追随者,一个圈子里的人课余扎在宿舍切磋画技。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国内的美术教育依然延续着“文革”时的教条,画正面人物要“红、光、亮”、“高、大、全”。

这种假大空之风被讥讽为“歌德主义”(歌功颂德之意)。从工农中来,亲身经历过“文革”和上山下乡的川美77级学生却自觉不自觉地开始对个体的反思和生命的敬畏,他们以“小苦旧”开辟了画史上赫赫有名的“伤痕美术”一代。

陈丹青描述,“在文革结束百废待兴的当白,有这么一群愣头青,又自觉又不自觉,是天意也是人意,他们趁着青春大好,不管自己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不管是画得对还是错,不管画了以后北京怎么说,外省怎么说,领导怎么说,同行怎么说,总之,77、78级的四川学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该出手时就出手,痛痛快快地过了一把瘾。”

程丛林就是文字中描述的“愣头青”中的一员,在陈丹青的描述中,当时的程丛林是一个戴着眼镜,卷着头发,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年轻人。

冒着被开除的风险创作

“文革”中的“阶级斗争”带给人的是畸形的、变态的快乐,以及无边的畏惧,,冷漠和仇恨。“文革”结束后,除了欢欣鼓舞、弹冠相庆,还有失意落寞和精神迷惘。“伤痕文学”应运而生,多是描述下乡知青与普通民众在那不堪回首的年代悲剧性的遭遇,如刘心武的《班主任》、卢新华的《伤痕》、古华的《荚蓉镇》等。这些作品真实地记录下“文革”的残酷,对民族心灵的毒害。而“伤痕美术”正是衍生于此。

1978年,程丛林等人得知1979年将举办“建国三十周年全国美展”(“文革”之后首届全国美展)的消息后,开始构思创作。刚入四川美院半年的高小华决定将自己的“文革”经历用绘画表现出来,但无法得到校方的支持,小稿即被老师枪毙,认为题材太敏感。

程丛林和高小华冒着被开除的危险,请假躲在家里完成了参展作品。程丛林以全班同学为模特,创作了《1968年×月×日·雪》,他的同学如今几乎个个赫赫有名:罗中立、何多苓、周春芽、张晓刚、高小华、杨谦、陈安键、雷虹……高小华创作了同样反思武斗的《为什么》。结果,这些作品都获得了油画二等奖,同时为中国美术馆收藏,引起了全国美协的重视。

“伤痕美术”的出现,意味着那段时期知识分子重新认识到了作为生命个体的价值和尊严,打破了对于国家符号的崇拜。当人们从“文革”劫难和欺蒙中渐渐苏醒时,一种巨大的伤痛呼唤出同样受难的艺术家的良知。程丛林的《1968年×月×日·雪》将“文革”期间司空见惯的武斗事件作悲剧性的再现,对人性的扭曲进行了无情的拷问。

那是个是非颠倒的年代,在革命、理想的旗号下,权力实行着对人的控制与奴役,直到生命毁于暴力。看这个作品,使人产生对生命的依恋和对死亡的恐惧,不过尤为可悲的是,那一张张质朴的脸,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代表着真理和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