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吴祖光 吴霜:新凤霞膝下的西洋歌手

梅兰芳培养了儿子梅葆玖;叶盛兰培养了叶少兰;老白玉霜培养了养女小白玉霜;常香玉培养了孙女小香玉……在戏曲界,这种衣钵家传、子承父(母)业似乎早就成了一种传统。然而,吴霜却是一个例外——身为一代宗师“评剧皇后”新凤霞与著名剧作家吴祖光唯一的女儿,她却辗转赴美,修炼成了一个正宗的“西洋歌手”,这不能不让人另眼相看。昨天在吴霜北京的寓所里,这位传奇女子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中西合璧的文化家居

    新凤霞和吴祖光先后去世以后,吴霜就一直住在他们家在北京朝阳区东大桥附近的老房子里。    从吴霜的祖父开始,吴家就有着浓郁的文化底蕴,祖父吴瀛是故宫博物院的创建人之一,父亲吴祖光和母亲新凤霞是文化界的大师级人物,六叔吴祖强则是舞剧《红色娘子军》的作曲者,哥哥吴欢被称为“香江神笔”,哪一个对传统文化都有独到的见解。

也正缘于此,走进吴霜的家门之前,心里还真存有不少期待,觉得在这里肯定又可以开开眼,见识一下大师们的手笔。

    泛黄的字画,精巧的“唐三彩”和青花瓷器,新凤霞手绘、吴祖光落款的一幅藤萝挂在最显眼处,客厅内倒也古色古香。

可另一侧又有一架钢琴,几个别致的沙发,很鲜明的现代感。两种风格迥然不同,怎么用这样不协调的布置呢?正奇怪着,穿着淡蓝色宽松毛衫的女主人走出来,一开口便韵味十足,让人想起歌剧里的咏叹调。这就是吴霜了。     “是不是觉得我这里有点怪?”吴霜好象习惯了别人脸上的这种表情,“其实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样才舒服。

”说这话时,她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有几分骄傲,几分怅惘,目光则向窗口望去。

那里,是一座洁白的新凤霞半身雕塑,极为传神。一边还有一张新凤霞的黑白照片,是正回首的一瞬,眼眉间万种风情。     “如果我们家能称得上文化世家的话,我就是中西合璧了,这些布置和我受的教育有关系。

”    梨园名门之后无缘唱戏     母亲是评剧宗师,父亲是剧本“神童”,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去唱戏,这是不是太不会利用资源了?如果这样说吴霜,她肯定会跟你急,“我做梦都想唱戏,可当时我能唱得成吗?”     作为新凤霞的女儿,吴霜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种光荣。

她说,小时侯,有次她和奶妈坐公交车,一上去就嚷自己妈妈是新凤霞,当时就有很多人起来让座,感觉真是美。

当时的家境也比较富裕,父亲吴祖光尽可能给孩子们创造条件,当别的孩子还为没有乒乓球拍发愁的时候,她哥哥已经有了乒乓球桌,而6岁的吴霜也受到特别的“优待”——妈妈请老师来帮她“练体功”。

    吴霜从小跟着母亲出入戏院,对演戏早就心向往之。全家人都惊讶地发现,被他们宠坏了的小公主练功时咬牙发狠的劲头竟十分了得,虽然柔嫩的身体变成了黑脸大汉手里的“面团”,拉、压、拽什么都来,眼泪汗水一起来,可就是忍住不叫停。

吴霜说,当时自己想得挺好,认为那是在演戏,叫了停观众看什么呢?没多长时间,她就可以玩个“朝天蹬”了。     然而,就在吴霜七八岁的时候,一场风暴下来,她被迫到农村“体验生活”去了。

因为,像吴祖光这样的家庭,在当时被认为不能教育好子女,应该由劳动人民来教育。保姆被认为是劳动人民,于是,吴霜只好到保姆家里去。直到后来稍稍平静后,吴霜才得以回家,但那种环境下再也难以学戏。

                                       旅美15年修成“洋歌手”

    文革中,吴霜虽然成绩优秀,但因为“出身”的问题,被剥夺了上高中的权利。一向待她很好的初三班主任坚决认为她应该去农村锻炼,而不是读高中,让她现在仍觉得心寒。    吴霜说,这是她人生最茫然的一刻。

这时,六叔吴祖强告诉她,可以学习音乐。无奈之下,母亲新凤霞想:既然女儿不能唱戏了,能让她成为一个音乐家或是歌唱家,也好啊!就这样,吴霜的家中有了“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和“啊啊呜呜”的练歌声。

文革结束后,吴霜如愿进入了中央音乐学院。1981年5月,一张美国印第安那州最高音乐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证明信,使吴霜飞抵大洋彼岸。     吴霜说,对她这种生长在浓郁的中国传统文化氛围中的人而言,美国的一切都是颠倒的,“整个就是把人拆开,再组装起来”。

她好象是被扔进了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孙猴子,经历了各种事情:被黑人持枪抢劫,体验过冷汗倒流的感觉;被盗窃过,跳着脚大骂那个逃之夭夭的小偷;开车撞过墙;也挨过老板的骂……说这些的时候,吴霜一直开口笑,样子倒是爽快。

不由得想起吴祖光“生正逢时”那句话,反正正是时候,好的不好的都遇上了。     可吴霜终于学到了西方歌剧表演的神髓。她上台了,表演了,虽然没有木鱼、二胡和锣鼓的声音,没有水袖和舞蹈,但却有气势雄浑的和声,披着纱衣表演的吴霜,用另一种方式享受到舞台上万人瞩目的成功。    

                                          “洋婚姻”与“土教育”

    在美国的日子里,吴霜还收获了甜蜜的爱情,与一个在旧金山操着京腔的帅哥查里喜结连理。     1984年的圣诞夜,吴霜与一个中国艺术团体一起去旧金山演出,当节目的主持人。

演出刚刚进行完,吴霜正在后台收拾东西,忽然一个典型的北京口音从身后传来,“你就是刚才做主持人的女孩吗?英语说得真棒。”吴霜想:在美国碰见个北京人可真不容易,于是转身看到了一个小伙子,仪表出众,唇红齿白。

“我们就是见到第一面的时候喜欢上了彼此,一见钟情,浪漫吧?”     这个小伙子姓彭,当时也在美国读书,熟悉的人都叫他“查里”。吴霜说,其实他真正的名字最最传统不过了,叫“长征”,只是在美国叫起来别扭一点。

查里从小生长在中国的一个干部家庭,父亲参加过长征,叫彭加伦。据说这个“加伦”还是毛主席给起的,毛主席看他长的像苏联的一个“加伦将军”,于是名字就这样改了。“我在王府井后面的一个四合院长大,他却一直生活在后海附近一个长着好多树的院子里。

我们家庭背景差别那么大,当时要真在北京遇见,恐怕也到不了一起。你看,这就是缘分。”     毕业后,吴霜和丈夫都留在美国工作了一段时间,一直到现在,吴霜还是喜欢吃西餐。

不久,他们就有了一个儿子Kelland,中文名叫“凯澜”。随着孩子地慢慢长大,夫妻两个对孩子的教育方式产生了分歧。查里是美国籍,他希望儿子能受到系统的美国教育,而吴霜却坚持认为还是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力主儿子回北京读书。最后,小凯澜回到了北京的一个普通小学,学习方块字,吴霜也在1996年回国。现在,小凯澜已经在通州一所有名的中学读高中了。

                                   潜心写作再现“传奇新凤霞”

    最近,吴霜正忙着写一部关于母亲的电视剧本《新凤霞传奇》,大概两三个月后就可以完稿了。她告诉记者,就在前一天,她还写到夜里三点钟。     吴祖光生前说过,“要写新凤霞,非吴霜莫数”。

“其实爸爸以前也写过妈妈,可是写来写去大多都是十三四岁的事情。当然不是他写不好成年后的妈妈,而是他心里有顾虑,猛夸自己的老婆,不是他的风格。”     吴霜说,她这次为写这个剧本,走访了许多老一辈的人,做了大量的调查,对母亲也有了更多的认识。

母亲的一生很有传奇色彩,当年从那么多评剧艺人中,她脱颖而出,走到艺术的最顶峰,可又在生命最绚烂的时候半身不遂,不得不含恨告别舞台。

在调查中她逐渐发现母亲为了艺术,不得不放弃了许多珍贵的东西,,其中很多都让她在晚年的时候很怀念。     “父亲是个典型的少爷,很有文人气,而母亲又绝对是个民间艺术家,很多地方差异很大。

”吴霜说:“别人都说,新凤霞的后半生那么悲惨,全都是因为她跟了吴祖光。其实他们都不理解母亲,她和父亲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他们的爱情本身就是一个佳话、一段传奇。”